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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胥官住在京城的一处民宅内,宅子并不大,只有一进院。
当晚,象胥官回到家中,反手就将大门紧锁,紧接着,又把家里每扇窗户都检查了一遍。
确保门窗全都落了锁以后,他将夫人叫进主屋,惴惴不安地对她说:“今夜你收拾好行李,等明早城门一开,你就带着儿子回乡下娘家去躲几天,等势头平息了,我再写信给你叫你回来。”
夫人十分不解:“势头?什么势头?出什么事了?”
象胥官不耐地一摆手:“你别问了,只管按我说的做!把家里贵重的东西全都带上,一件也别落下!”
象胥官虽为乌今人,娶的夫人却是中原人士,娘家就在缙京附近的郊县,坐马车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
夫人见他面色不善,也没敢多问,立刻找出包袱皮,开始收拾行装。
她带了几件自己和儿子这几日所需的衣装,又按照象胥官的叮嘱,把家里存放的银两银票全都塞进了包袱里。
刚准备系上,忽然想到什么,又抽出几张银票放到桌上:“我不能把钱都带走,总要给你留一些吧。”
“带上带上!”象胥官紧皱眉头:“我自然有月钱可以领,不用你给我省钱!”
夫人便不再言语,将银票藏到几件衣物的最深处,系上了包袱皮。
象胥官犹嫌不足,又吩咐道:“今夜你不要和我共处一室了,先和孩子住到厢房去。记住,明天天一亮,你就带着儿子出城,一刻也别耽搁!”
夫人心中满腹疑云,但见象胥官心绪不宁、坐立难安的样子,有心多问了几句,却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等风波过去,我自会跟你解释。别问了,去厢房待着吧,切记将门窗锁好,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出来,听清了吗?”
夫人一步三回头地领着儿子出去了。
听到厢房传来房门上锁的声音,象胥官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疲惫地靠向椅背,抬起头望着天花板,陷入深深的忧思之中。
深夜,杜府。
莫迟与黑暗中蓦然睁开双眼,他看似早已熟睡,实则一直保持着志清醒。
身旁的杜昙昼用手臂环着他的腰,墨黑的长发垂在枕上,又几缕还缠绕住了莫迟的脖颈。
浓郁的兰香弥漫于室内,将屋外刺鼻的瑞香花气味全数掩盖。
——杜昙昼始终没有将房前屋后的瑞香移走,莫迟都快习惯那股刺鼻的花香了。
莫迟定定望着杜昙昼的睡脸,须臾后,试探性地开口叫他的名字:“杜昙昼?”
杜昙昼双眼紧闭,呼吸平稳顺畅,睡梦中的情发生没有任何变化。
莫迟稍微加大了一点音量:“杜昙昼,我要起来了。”
杜昙昼睫羽微微一颤,似乎有所察觉。
莫迟耐心地等待了片刻,杜昙昼始终没有更多的动作,应该已经睡得很熟了。
莫迟轻轻举起他的手臂,灵巧地从杜昙昼和床板之间不大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床下。
床边的脚踏上,染香奴枕着曳地的床帷睡得正香,听到身旁的响动,于沉睡中将眼睛掀开一条缝,一双猫眼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金光。
见到发出动静的人是莫迟,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盯着他瞅了一会儿,很快就闭上了。
染香奴平常不爱蹭人也不爱叫,只有睡觉的时候必须要睡在能看到人的地方,其余时候,除了要吃的以外,极少向人撒娇,也几乎不发出猫叫。
莫迟的视线没有在这只狸奴身上过多停留,他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将木门推开一条缝。
趁着夜色浓重,他在全杜府都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翻出了高高的院墙。
不久前,在鸿胪寺调查簿册时,曾有一处地方记载了象胥官的住址。
也许是因为篇幅不够,那行字写得很小,紧紧凑凑地写在一个角落,杜昙昼也许都没有注意到,但莫迟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那个地方离杜府并不远,莫迟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杜昙昼发现自己不见以前赶回来。
初春夜晚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莫迟穿行于空荡荡的街巷之中,身上沾染的、独属于杜昙昼的兰花香气,很快飘散在风中。
同一时刻,象胥官坐在主屋的木椅上,怀中抱着一把长刀,一动不动地望着紧锁的屋门。
厢房已经熄了灯,他的妻儿早已睡下,可他没有半点睡意。
院中稍微传出一点响动,他都浑身一紧,三番四次折腾下来,就是心志再坚定的人,也要被磨得思恍惚了。
但象胥官就是不肯放下怀里的刀,连姿势都不愿意变一下,生怕自己稍一懈怠,就会祸从天降,遭遇血光之灾。
这时,院中陡然起了一阵大风,风呼啸着挤过窗缝,吹进屋内,发出怪的尖哨声。
蜡烛的火光被风吹得东摇西摆,在四周的墙壁上投出诡谲的飘摇暗影。
象胥官抽出刀,一步一步向砰砰作响的窗户走去。
走进一看才发现,这扇窗户的窗棱裂了一条缝,风就是从缝里吹进来的。
裂缝离窗户上的锁片很近,风要是再大一些,锁头都能被直接吹断。
象胥官伸出手,想把锁芯塞得更紧一些,还没来得及把手按在窗棱上,外面的风势猛然增大,摇摇欲坠的锁扣再也承受不住风力,啪地断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