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不知道说了什么,但通过今日的种种迹象,也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无非就是燕焜昱在宋司徒弟子遇险这世上插了一手,然后被发现了呗。
剜瑕被面具遮挡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论自寻死路的能力,她还没有见人比得过燕王。
墙倒众人推,燕王这堵墙……怕是立不了多久了。
萧国,鹿渊城。
萧慎在长留山附近的小镇里修养了两天后,带着萧煦的骨灰返回萧国。几天的日夜兼程,在即将进入萧国王都前的那座城池里,有人向他递上了一封拜帖,这封拜帖看起来平平无,但落款的人却是夏国夏华廷。
———也就是夏国的现任夏王。
“夏华廷?”萧慎这两天心绪颇重,消瘦得极快,“他到我萧国境内做什么?”
白鱼卫首领跪在地上,恭敬道:“他早在七日前便停在此处了,说是有重大要事与陛下相商,为表诚意,故亲自前来。即使一直见不到陛下,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之意。”
七日前,萧慎还在燕国境内,行踪飘忽,白鱼卫很难将消息准确发出去。
“从他表明身份的那一刻起,白鱼卫便全程监视于他,夏华廷并无不轨之举。”他道,“陛下要见他吗?”
即使是说着一国最为尊贵的帝王,白鱼卫首领的面色依然从容,似乎只要萧慎一声令下,即使面对的是他国皇帝,他也能毫不犹豫地进行驱逐或斩杀。
“夏华廷……”萧慎垂眸重复道,“胆色倒是不小。”
天下都以为萧夏联姻,是夏华廷见萧慎成为萧帝后曲意讨好,但无人知道的是,在萧慎刚刚成势,还未起兵之时,夏华廷就已经开始与他接触了,萧夏联姻与其说是两国一同缔约,倒不如说是夏国夏华廷在单方面努力促成。
夏国多出美人,除了还没长成的幼主,天下其他国家的后宫之中,绝少不了夏国的美色,夏国的公主,也大多嫁予各国皇室或显贵。
夏国上一代最出名的公主叫夏菁,嫁给了羌国皇帝乐芜,这一代最出名的美人,则是夏国玉姝公主夏晚,如今已经入了萧慎的后宫。
夏国的公主,往往都是天下第一美人,而天下第一美人花落何处,便代表了夏国这一代的态度。萧慎并不缺少讨好,但一国国主表现出这样的架势,他自然是受用的。
即使因为萧煦的事身心俱疲,萧慎还是决定见一见他,夏国虽说弱小无用,但一国国主千里迢迢地赶来,想必所图不小。
等到了萧慎约见的夏国国主夏华廷,在夜色中悄然赴约,他们约见的地点是由萧慎决定的,是一栋看起来平平无的民居居舍。这栋居舍里,明里暗里地潜伏了大量的白鱼卫和龙骧卫。
“我们陛下邀您赴约———”夏国国主夏华廷带着两个随从低调前来,被白鱼卫首领在门口拦下,白鱼卫首领露出一个笑来,手上却是径直拦住了他,“只邀约了您一人。”
他轻蔑的眼扫过去:“其他人可没有赴约的资格。”
一国国主被一个侍卫统领这般为难,简直称得上羞辱,夏华廷身后的两个随从眼中露出了压抑不住的气愤之色,他们的手扶上了腰间的刀,竟是想要忍不住动起手来的架势。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被看轻了的夏国国主夏华廷,他仿佛没有听懂其中的内涵,又仿佛听懂了但不敢生气。他乐呵呵地笑了笑,话语温和又谦逊:“既然只邀约了我一人,那我便一人去赴约就是。”
他偏过头去,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侍从道:“你们便在此处等我吧,无需你们跟随了。”
白鱼卫首领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陛下吩咐他试一试夏国的国主,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想了许多种方法,最后却采用了最笨也最直观的一种———下马威。
他设想了这种方法实施过后会遇到的多种可能,但他万万没想到,会遇到眼前这种情况。作为一国国主,无论国力强大与弱小,总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在身的,这夏国国主……怎么是这番德行?被人这般暗里嘲讽,竟丝毫都不带气的?
见到白鱼卫首领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疑,夏华廷心下失笑,他已经快要花甲之年了,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么会因为眼前这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而动怒?这种只伤面子打压气势的伎俩,对他可没有什么用处。
将两个侍从全部留在外面,夏华廷独自一人入内赴约。穿过两道防守严密的拱门后,夏华廷看到了坐在案几后的萧慎,这位萧国的新帝以军功起家,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时候,便有种锋锐的气势沉沉地压过来。
夏华廷未语三分笑,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年纪大了萧慎两轮,率先向他行礼道:“见过萧帝。”
姿态行云流水,挑不出一丝错来,即使已经是位老者,却依然让人赏心悦目。
“免礼。”因为几日的心劳累与奔波,萧慎消瘦了不少,五官便更深刻起来,“夏王千里迢迢至此,有何要事?”
“我想和陛下谈一桩生意。”夏华廷不疾不徐地说,“一桩对陛下有利无害的生意。”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送陛下一样见面礼。”夏华廷的手探入袖中,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精致玉盒子,“只是不知这份见面礼,陛下敢不敢要?”
一人坐在高台之上的案几后,一人立在高台之下的案几前,年轻的帝王和年老的国主隔着一段距离对峙,气氛莫名凝重起来。
“有何不敢?”萧慎起身,在周围龙骧卫紧张的注视下,自高台而下,从夏华廷手中取走那个玉盒。
“———咔!”
玉盒到了萧慎手里,他只是在锁扣处一碰,便触到了盒里的机关,格子里霎时传来机括运转的声音。
“陛下!”
有刚刚入职龙骧卫的年轻人忍不住惊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室内利剑纷纷出鞘,反射出雪亮的寒光,气氛一触即发。
电光石火间,那盒盖掀开———
什么也没发生。
“不愧是陛下!”夏国国主夏华廷朗笑起来,“我用这招,倒是吓到了不少人。”
那个玉盒确实是一个机关盒,但里面没有配备任何暗器。
“夏王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做愚蠢的事。”在周围的人已经紧张到拔剑的情况下,萧慎直面那个机关盒眼都没眨一下,没有露出半丝害怕和动摇的色,“不过这见面礼……夏王最好还是和我讲讲。一国国主送礼,不至于到这般拿不出手的地步吧?”
萧慎确实不担心,也不害怕夏华廷会用这份见面礼谋害他,但一国帝王的尊严不容挑衅,故而有此一问。
“陛下是不是以为……我给陛下送了一条虫子?”夏华廷脸上带着谦虚疏离的笑,比起一国之主,他看起来更像一个隐居在山上修道的隐士,“这可不是虫子,是蛊,柔情蛊。”
“柔情蛊?”萧慎声音里带了点淡淡的疑问,“这份见面礼,听起来似乎有些无趣。”
“陛下可不要小瞧了这蛊虫。”聪明人说话往往都是点到即止,“这是柔情蛊的母蛊,子蛊在玉姝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