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知道,这些也同样落在了上席另一个人的眼里。
裴景琛捏着茶杯看着已经站在旁边的萧承豫,听着他和萧承瑾之间的寒暄,不屑地轻嗤一声,冷嘲道:“多年不见,三殿下愈发清俊卓绝,只怕是不少春闺梦里人呢!”
萧承豫闻言皱了皱眉头,属实不知自己是何时惹到了这位才回京的恒国公世子。
倒是一旁的萧承瑾打破了平静,边咳边道歉,“三皇兄莫怪,裴二在军中呆了八年,和一帮糙汉新兵相处,快言快语惯了。”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五皇子和依旧带着怒气的裴世子,萧承豫眉头舒展,反而劝慰地说:“无妨,世子年岁尚小,吾不会计较;只是冬日天燥,皇弟也应保重身体。”
五皇子点点头,正要感谢,却听裴景琛又意味深长地调笑道:“听说栖欢楼新来了一批环肥燕瘦的姑娘,裴某做东包个雅间,不知三殿下可愿赏脸一行?”
萧承豫面上果然露出了为难的色。
他素来嫌恶这些流连风月的无知纨绔,心里对这位世子更加不屑,将门之子却是这样的庸碌之辈,实在有愧于这样高的家世。
还有中宫嫡出的五皇子,却患上了严重的咳疾,末了他还是平平静静地说,“多谢世子好意!”
待上席只剩下他们二人,萧承瑾的色更冷:“裴二!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裴景琛也知道这次是自己有些冒失,可是看到秦姝意方才那情深意重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
听到萧承瑾嫌弃的话后也没有马上反驳,先抿了一口茶,这才低声解释:“反正我也是个纨绔,那不如把废物的名头再坐实一点儿。”
萧承瑾轻叹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圣驾至!凤驾至!”
“公主殿下到!”
殿外传来一个尖利昂扬的太监声音。
秦姝意视线定格在这对并肩走来的帝后身上,皇家威严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最生动的呈现,尤其是高宗,虽鬓间斑白,却无损那股极其狠厉的气场。
她倒吸一口凉气,可惜沉迷长生、命不久矣。
帝后身后跟着一个豆蔻年纪的少女,一身石榴红描金宫装,髻上斜插双头曲凤步摇,颈间戴着一副双福锁片项圈,圆润的杏眼熠熠生辉,稚气未脱的脸上还带着娇妍俏皮的风情。
正是大周皇室千娇百宠的明昭公主萧珞。
高宗子嗣缘稀薄,有几个皇子和公主甚至还没来得及进入序齿排行已经夭折,明昭是裴皇后所出,传闻诞下她时凤仪宫红霞漫天,主祥瑞。
高宗大喜,兼其岁数最小,故颇宠爱这个小女儿,亲自为其定下“明昭”的封号。
取“容仪恭美,柔德有光”之意。
如今看来确实是众星捧月,年夜宴众皇子都没有与帝后同入席的道理,这位明昭公主却能获此殊荣,果然受宠。
可是秦姝意心里却升起几分莫名的唏嘘,这样深厚的宠爱,又有多少真心呢?
毕竟,她亲眼见到了明昭公主的结局。
第3章
高宗晚年猜忌身边人,疑心甚重,北狄的新首领即位,以休战为条件,求娶中原的明昭公主。
裴后幽禁凤仪宫,恒国公自请削权,五皇子在雨中跪了一夜,也没能护住自己的胞妹,反而触怒高宗,被逼远赴岭南镇压叛乱。
大周公主出嫁向来要有宗室命妇作陪,以表重视,她作为三皇妃,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秦姝意还记得,她陪着刚及笄的明昭坐在价值万金的花轿上,向来娇蛮任性的小公主一言不发,宛如一尊木雕,丝毫不见新嫁娘的欢喜。
她不知该劝什么,欲言又止。
似乎无论在什么时候,女子都是最好的战利品和牺牲品,盛世牺牲一个女子维持和平,乱世还是靠牺牲一个女子平息战火,彷佛女子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世人都道既享了皇室尊荣,便应心怀大义,却从不问孤身跋涉远赴千里之外的异乡姑娘,想不想要这份福气。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所以她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心头泛着苦涩,“公主,你可以哭出来。”
时隔多年,转世轮回,秦姝意却清晰地记住了明昭的眼。
那双杏眼里满溢着濒死之人的灰败和悲伤,她嘴角明明弯着,却不见释然,只是摇了摇头。
阳春三月,临安城外飘扬着万物勃发的生机,车马出城,明昭下轿折了根柔嫩的柳枝。
她看着面前的秦姝意,又好像透过女子看着巍峨华美的临安城,伸手递出柳枝,嗓音微哑。
“三皇嫂,谢谢你。”
说完她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折柳赠别,倘若命好,便可来日再见;倘若不顺,便是香消玉殒、终生不得回故土半步。
只是一句谢谢,明昭最后也没有落泪。
心念一转,那个折柳相赠的少女渐渐虚化,和席上朝气蓬勃的明昭重合在一起。
秦姝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今重来一世,她勉强能救自己、救尚书府,却救不了萧珞,不免喟叹。
宴会上一片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她心下感慨,不愧是皇家宴席,确实有十分的排场。
正当一批舞女演奏完下场时,席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