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脸若死灰,眼中突然闪过疯狂之色,大吼一声高举匕首,作势欲刺。
赵敏一声惊叫,正想冲上前去将匕首夺下,却觉手腕被赵茗牢牢拉住动弹不得。赵茗脸露讥诮之色,冷冷地看着赵庆。
赵庆举在空中的那只手不住颤抖着,比划了几次终究没有自尽的勇气,「铛」的一声将匕首扔到地上,转身狂吼着奔出大殿。
赵敏正想追出去,只听赵茗说道:「不必了,他既然在此处无胆自尽,出去了也不会有事的。」赵敏带着哭腔埋怨道:「姑姑,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皇兄?」赵茗正欲开口,却见楚铮紧盯着她缩在衣袖中的右手,不觉一笑:「你倒是看出来了。他若真刺了下去,本宫倒还赞他有几分血性。」说完屈指一弹,一颗珍珠从袖口飞出没地而入。
赵敏这才知姑姑早有防备,顿时放下心来。
楚铮却倒吸了口凉气,走到那珍珠入地之处仔细看着。这大殿的地面上铺的全是青石板,珍珠又是易碎之物,赵茗仅以指力便能做到如此地步,着实骇人听闻。
赵茗在一旁说道:「不必看了,你的功力尚未到这地步,是无法领悟其中奥妙的,这其实是功力与技巧相结合而成,日后你就知道了。」楚铮有心讨教,但自知赵茗绝不会教自己的,只好作罢。
赵茗忽然冷冷道:「楚铮,今日我朝储君的丑态已让你看在眼里,记住不可外传,否则本宫不会放过你。」楚铮垂手道:「小臣方才什么都没看到。」赵茗点点头,长叹道:「家门不幸竟出此无能之辈。楚铮,日后你面对这样一个君主,该如何处之?」楚铮举手虚礼,大声说道:「臣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赵茗两姑侄面面相觑,楚铮这话说得慷慨激昂,豪气干云,一副铁胆忠臣的模样,可她二人对这小子了解也算颇深,鬼才会相信他。
赵茗摇头道:「算了吧,这八字有史以来说得最口不对心的恐怕就属你了,难道你不觉愧对诸葛相国吗?」楚铮暗自嘀咕,既然大家心里都明白你又何必再问,口中却仍在说道:「诸葛相国高风亮节,一心为国,小臣自然十分钦佩的。」赵茗懒得拆穿他,沉吟半响忽然脸色一变,道:「楚铮,武媚娘乃魔门中人,你们楚家似与魔门关系也不浅,而且你的授业师父魔秀士吴安然原本是血影宗之主,血影宗则是魔门六大分支之一,本宫说得没错吧?」楚铮色不变,道:「回长公主,我楚家先祖出自魔门一事,小臣也是从长公主口中才知晓,家父对此事也知之不深,何况这已都是百多年的事了,长公主您也说过,家祖先行公乃自愿退出魔门,又怎会还与魔门藕断丝连,否则绝不会瞒过叶门的法眼。」赵茗哼了一声,道:「那你师父吴安然呢?」楚铮道:「血影宗多年前就已被南齐武林所灭,家师当年是隐瞒身份落难至楚府,恰逢小臣幼年时生了场大病,幸得师父所救,并传授了一些魔门功夫。而且小臣只学了些招式,与魔门并无关系。长公主您刚刚也试过了小臣武功,不知在长公主看来小臣的武功是魔门的多一些,还是其他武功多一些?」赵茗点头道:「不错,你的内功博大精深,绝非魔门那些邪派功夫所能比拟,莫非你还另有师承?」楚铮说道:「小臣儿时偶得一本内功修习之法,府内家将中也有几人粗通武功,觉得此心法对强身健体颇有益处,便将它传授给小臣,不料小臣练了之后进境极快,师父也觉得修炼此功远胜他血影宗心法,小臣便一直练至今日。」赵敏听了连连摇头,赵茗更是冷笑出声:「你若要编也编得合理些,似你这般说法,这世间高手将多如牛毛了。」楚铮一笑道:「小臣也知此事甚,但事实如此。小臣可将此心法背于长公主殿下听。」赵茗道:「也好,你且背来。」
楚铮将龙象伏魔功的心法一一背诵出来,赵茗原本不屑的情渐渐变得惊讶起来。不一会儿楚铮便已背诵完毕,赵茗冥思良久,忽道:「楚铮,你伸过手来。」楚铮依言将手伸过,赵茗二指搭在他脉门处微微运气查看楚铮内息,忽然长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世上真有天生任督二脉相通之人。你所修的内功注重打牢内基,进境极为缓慢,常人想要练至高深境界非要下几十年的苦功不可,但却最适合你这样的怪人修炼。」赵敏也知天生任督二脉相通是怎么回事,羡慕无比,口中说道:「原来如此,这小子天生好命,难怪侄女不及他。」楚铮忽然起身道:「小臣有一事需禀报长公主。」赵茗一愣,道:「何事?」
楚铮道:「小臣近年来才得知,小臣所修炼的这门内功心法乃西域佛门镇教功龙象伏魔功。」赵茗微惊,想了想说道:「不错,此功极重心性修炼,正好符合佛门的教义。
你此时说来,是怕本宫与佛门中人交手后会误会你?」楚铮道:「正是。只因此功易练难精,佛门并未将此视为机密不可为人知,因此流传到西秦各大寺院的不在少数,小臣所练的那本书册可能就是从西秦传来。」赵茗缓缓说道:「嗯,你练武的遭遇之也算世间罕有了。」楚铮俯首道:「小臣所言句句属实,琪郡主与小臣同在平原城长大,长公主若有不信尽可询问于她。如今大敌当前,理当同仇敌忾,小臣实不愿因任何原因造成误会。」赵茗点了点头,心中疑虑消去许多,道:「你心中所忧甚是,放心吧,本宫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楚铮心中暗喜,忙道:「多谢长公主。」心中长松一口气,总算把这些隐患暂时消除了。
赵茗对赵敏说道:「你随行衣物都已整理好了吧,随楚铮去吧,平里不要再耍小性子。」赵敏脸一红,小声应道:「是。」楚铮笑着偷偷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事已成定局,何必再惹她不快。
赵敏故作未见,转身向内走去。
赵敏正想回去拿衣物,赵茗忽道:「且慢。」赵茗沉吟半响,对赵敏说道:「你皇兄受武媚娘媚惑已深,这女子已不可再留在世上,否则日后必成大患。你走之前先到后院去,点了这女子的死穴吧。」楚铮心中一惊,这老姑婆怎么这么毒辣?他只想让武媚娘吃些苦头,并没有想要她死,何况此女日后还有用处。
赵敏虽对武媚娘并无太多好感,但要她去杀她却有些于心不忍,而且赵茗又当着楚铮面说这番话,说不定他会以为自己是个多狠毒的人呢。
赵敏不由得有些赌气地说道:「姑姑,这等血腥之事敏儿不愿去,姑姑自己动手吧。」赵茗见侄女眼光不时瞟向楚铮,顿时明白过来,暗笑自己糊涂,但又有些为难道:「姑姑是何等身份,怎能对这后辈下手。看守武媚娘的那几个侍女又功力低微,武媚娘的媚功之强百年罕有,即便封住穴道她们也无力下手,这该如何是好呢?」赵茗看了一眼楚铮,忽道:「楚铮,你愿不愿为本宫分忧?」楚铮吓了一跳:「我?」
赵敏不知怎的不愿楚铮去见武媚娘,忙道:「让他去作甚,一个鲁男子见到这等狐媚女子,不晕了头才怪。」赵茗笑道:「敏儿你有所不知,他的内力精纯浑厚,武媚娘就算功力尽在也未必能迷得了他。」赵敏嘴一撇:「那可未必。」
楚铮觉得有些委曲,低头剥弄着指甲,瞟了一眼赵敏,扭捏说道:「公主怎么这么看不起小臣呢?」赵敏见他故作小女儿状,不由得扑哧一笑,随即想起此人可恨之处,重新板起了脸,不料楚铮又一飞眼抛来,赵敏再也忍不住了,连声笑了起来,陡然瞥见楚铮眼中狡谲的笑意,顿时明白再度被他捉弄,羞恼之下上前一拳打去:「让你再装。」楚铮一偏头闪过,口中笑道:「小臣知罪。」赵敏见他脸上一点悔改的意思也无,不依不饶追打着,楚铮会乘赵茗不注意,故意在赵敏饱满的胸脯上抓摸一把,那种入手温软的感觉很让人心动,大殿上响彻着这两个小儿女的嬉笑声。
赵茗看着这两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忽然长叹一声,自己已有多少时间没这么舒心地笑过了?几月,还是几年?其中滋味有谁能知。敏儿可千万别再走自己这条老路了。
楚铮的确胆大包天,居然闪到了赵茗身后借此来躲避赵敏,赵敏对姑姑还是有些敬畏的,不由得犹豫了一下。赵茗含笑道:「好了,你们俩别闹了。楚铮,武媚娘由你去处置,如何?」楚铮见这番插科打诨果然让赵茗不再那么冷漠,乘机道:「长公主,有句话小臣不知当讲不当讲?」赵茗道:「说吧。」
楚铮小心斟酌着用词:「武媚娘既然是魔门中人,当然不可再让她留在储君身边,但现在就将她杀了,臣认为不妥。」赵茗嗯了一声:「有何不妥?」
楚铮道:「那佛魔二门不日将抵上京城,大敌当前,臣认为不宜在此刻再生事端,方才储君这副模样您也看到了,此时将武媚娘杀了,储君定会伤心欲绝,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还是等皇上大猎之后,再处置武媚娘不迟。」赵敏也道:「姑姑,楚……他说的有理,皇兄看似心智紊乱,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此事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赵茗想了想,苦笑道:「也罢,你们说得也有理,暂且先放过她吧。」楚铮松了口气,忽听赵茗又道:「楚铮,你到宫门外候着,本宫有几句话要与敏儿说。」怎么接个公主这么麻烦?楚铮腹中抱怨着,脸上可不敢表露丝毫,施了一礼走出太平宫。
这一等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赵敏才缓缓地从宫内走了出来,眉宇间却似带着几分忧郁。
楚铮迎上前道:「公主,宫外马车已准备妥当,是否起程?」赵敏静静地看了他半天,似要将这眼前男子彻底看透一般,忽然间欲言又止,只是轻叹一声说道:「起程吧。」楚铮应声「是」,心中却在怪赵茗到底与她说了什么,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又变得这般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