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看不出什么破绽,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真搞错了?
成奉之在一旁拭了拭眼角,叹道:「苏兄啊,你才华文采无不胜我百倍,为何偏偏不愿离开苍乐山啊,到头来落得英年早逝,这是何苦啊……」成奉之唏嘘良久,看了看楚铮强笑道:「五公子,老夫失态了,请莫见怪。」楚铮道:「成大人真乃性情中人也,小子岂敢有埋怨之心。」成奉之拉着楚铮道:「来人,上茶。五公子请这边坐,多谢公子护送巧彤至此,她一个弱女子,父母双亡,这一路赶来几近千里,真是苦了她了。」楚铮指了指寇大娘,轻笑道:「大人可认识这位?」成奉之感慨道:「怎么能不识啊,我们都是在苍乐山中长大的嘛。」寇大娘笑道:「大人已是朝中重臣,恐怕早已忘了我燕小蝶了吧。当年大人离开苍乐山时老身尚未与夫君朱彦成婚,这一晃已经几十年过去了。」成奉之笑道:「当年的燕姑娘,如今已是朱夫人,成某如何不认得。对了,朱兄还好吗?」寇大娘目露伤感之色,道:「他与巧彤的父亲一样,早在十多年前就去逝了。
成大人,你也不要叫我什么朱夫人了,别人如今都只叫我燕大娘了。」成奉之摇头叹道:「斯人已去……」楚铮在一旁听得有些郁闷,成奉之和这女人之间的谈话看似只是寻常叙旧,但又像是她在提醒成奉之,可他又无理由上前阻止。
楚铮突然笑道:「成大人,小侄怎么没有想到在苍乐山中还有着燕大娘这样一位绝顶高手,怎么以前你不为皇上引荐呢?」成奉之瞳孔微缩,看了一眼寇大娘道:「五公子,苍乐山中所住的都是后汉遗民,是否愿意出山皆由个人自愿,你怎知当年我就没请过他们呢。」楚铮干笑道:「小侄失言了,成大人莫怪。」随即站起身来道:「苏姑娘既然已经到了成府,小侄也该告辞了。」一出成府大门,楚铮便对欧阳枝敏吩咐道:「传命下去,对成府进行日夜监视,任何出入成府之人都要查清来历,而且需持之不懈。这苏姓女子若是他国奸细,此时必有所觉,可能会雌伏数月之久,命监视之人切不可放松。」欧阳枝敏点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属下也觉得这苏姑娘有点不对劲儿。」他跟随楚铮已好几年了,不再是当年那怯生生的小马夫了,在楚铮的栽培下渐渐可以独挡一面了。
张得利道:「倘真如此,这女子掩饰功夫着实了得,今日公子几次试探,她都应付自如。」楚铮冷笑道:「正是她掩饰手段了得,我所问的每个问题她都有合理的解释,我反而更是起疑。」欧阳枝敏道:「公子,要不要派人到她所说的苍乐山去查看一番?」楚铮迟疑了一下,道:「去看看也未尝不可,但希望不大。这苏姓女子若真是奸细,苍乐山中也必已安排妥当。这样吧,苍乐山地处偏远,但仍属南线大营辖区内,你若派人去的话顺便去拜见一下我舅舅王明远,请他调一支精锐部队到苍乐山附近驻扎,若确认成奉之和这苏巧彤是奸细,立即进山围剿。」张得利微惊道:「公子,成大人在朝为官二十多年,他也是奸细?」楚铮哼了一声道:「他脱不了干系,当年上京楚府就曾对他有些怀疑,但他身世来历编得合情合理,加上他当时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鹰堂也就并未深查下去。哼,据我猜想,他们极有可能是秦人,南齐还培养不出苏巧彤这般女子。」欧阳枝敏道:「若是这般的话,苍乐山中那些人在我大赵起码已有二十几年,其势力极有可能已渗入当地官府,那南线大营调往苍乐山的那支军队还需要叮嘱他们少与之接触。」楚铮点头道:「欧阳说的不错,此事由你负责,快去办吧。」欧阳枝敏向楚铮行过一礼,调转马头向鹰堂驰去。
此时,吏部侍郎成奉之府里正在举行家宴,为远道而来的侄女苏巧彤洗尘。
成奉之的几个儿女并不知道父亲的身份,还以为苏巧彤真是自己家亲戚,不禁都为其风采所迷。两个儿子更是眼放异彩,纷纷上前大献殷勤,希望得博得表妹的好感。成奉之看在眼里,暗地里大摇其头,心中大骂两个儿子,这女子也是你们能招惹得起的?
用完饭后,成奉之借口苏巧彤旅途劳累,把几个子女都轰了回去,屋里只留下苏巧彤三人和成氏夫妇。
苏巧彤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心中有些烦燥。自己初离咸阳时雄心万丈,没想到方到上京城就陷入如此困境,楚铮离去时明显疑虑未消,以楚家的实力,自己以后想做些什么很难瞒过他们的耳目,如今最稳妥之策就是在京城安心待上数月,再找借口离开上京城。
可苏巧彤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就此离去,这般一无所成地回去,秦王也许并不在意,他只想将自己收入宫中。可一入宫门深似海,里面哪个嫔妃在朝中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虽说是薛方仲的义女,可这位威振天下的名将对自己戒意甚深,若自己有什么事很难指望得到他的帮助,唯一可倚仗的只有秦王了。
秦王?苏巧彤不由得冷笑,秦王现在是对自己迷恋颇深,但以后呢,他身为一国之尊,天下女子任他采撷,谁知他以会怎样?听说那宋皇后与秦王青梅竹马,当初二人感情也是极深,可现在呢,秦王留在自己别院里的时间可比在宋皇后宫中多多了。
不行,绝不能就此回咸阳!苏巧彤暗暗握紧拳头,一定要在此有所作为,借此执掌天机阁,建立自己的势力,否则在这强者为尊的世道,若没有了秦王庇护,就算自己心机深似海,任何一个小官吏便可轻易侮辱自己。
成奉之心中也是苦恼之极,当初他一接到苏巧彤要来的消息,就知道自己这几年的平静生活就要结束了。成奉之离开秦国多年,虽不清楚苏巧彤的底细,但也知道此女既然能深得秦王宠爱,那就绝非是自己能得罪的。
因此成奉之原本打算全力协助苏巧彤,毕竟密报上说她是来收集赵国情报的,只要她不惹事生非,那对他也并无大害。可这一切全在楚铮陪着苏巧彤来到府里时破灭了,楚铮既已对苏巧彤生疑,他也难逃干系。成奉之一想起楚名棠那双阴冷的眼睛,便没来由地浑身发寒。
成奉之狠毒地看了看苏巧彤,灾星,这女子绝对是个灾星,若自己出了什么事,死也要将这女子拖下水。
苏巧彤冷冷地扫了一眼成奉之,暗想此人在赵国能够身居高位,想必也是个极具能力之人,可如今享福多年,当年的锐气恐怕都已磨平了吧。
苏巧彤突然展颜一笑,起身行礼道:「成大人,小女子一时不慎,竟将那楚铮引来,连累了大人,小女子在此赔不是了。」成奉之呵呵一笑,道:「苏姑娘此言差矣,你我既然为大秦效力,似此情况也是难免的。」苏巧彤道:「大人如此大量,小女子心中实在有愧。对了,方才还未向大人介绍,这是小女子的贴身丫环,唤作小月。小月,还不来见过成大人。」待小月见过成奉之后,苏巧彤走到寇大娘身旁,道:「这位是小女子干娘,不过并不姓燕,而是姓寇。」西秦姓寇之人极少,可以说就此一家,成奉之闻言顿时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寇?这位是寇家之人?」苏巧彤笑意愈浓,道:「不错,干娘是当今寇家家主之长姐。」寇大娘向成奉之微一拱手,道:「老身寇海凤见过成大人。」成奉之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在下来赵国之前,曾得过寇三先生的指点,对陇西寇家在下早已心慕已久。」寇大娘道:「那恐怕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吧,大人所指应是寇山良,他是我们寇家旁系子弟,论起来与老身同辈,呵呵,这样说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苏巧彤娇笑俯身一礼,道:「那小女子自称是成大人侄女还算对了。」成奉之将苏巧彤扶起,道:「苏姑娘客气了,请坐。」苏巧彤坐下道:「成大人,今日小女子所遇那少年楚铮,大人可否了解?」成奉之道:「此子年纪尚小,只在军中任职。禁卫军直属兵部,而老夫所处吏部,与之平日接触不多,但楚名棠欲立幼子这是朝中大臣所共知的秘密,因此老夫对此子也颇为关注。
他平日并不显山露水,整日里与一群禁卫军军官饮酒作乐,但据老夫所知,禁卫军中三大世家子弟皆对此子心折,即使与楚家仍有不合的方家子弟对他也是无人不服。可以说在禁卫军中,统领赵无忌说话还不及此子有分量。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手段,这楚铮实非常人。「苏巧彤道:「这是不是因他是楚名棠之子的缘故?」成奉之摇摇头,道:「老夫当年也在大秦军中待过,军中不比其他地方,是要靠本事说话的,否则即使是太尉之子,别人可以当面敬你,背后全不把你当回事。所以说,此子将来必成大器。比起楚名棠,楚铮更是文武双全,深得镇北侯王烈的真传,据说连楚家第一猛将楚洛水也不是他对手,而且这还是三年前的事。」寇大娘道:「这倒不假,仅凭武功,天下能胜他恐怕不会超过十余人。」苏巧彤对楚铮的武功倒并不是很在意,难道他还能以一敌万不成?自成以来的名将,又有哪个能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但此人若像王烈那样精通兵法就讨厌了,这点现在虽看不出来,但王烈既对这外孙如此看重,必有其中道理。
成奉之见寇大娘说的比他更为夸张,有点不信道:「不会吧,此子曾在宫中被一人打得几乎丧命。」寇大娘瞳孔一缩,道:「那人可是姓叶?」成奉之点头道:「正是,此人深得皇上器重,甚至超过了郭怀。据老夫所看,楚家真正顾忌的也就是此人了。否则,楚家想要夺皇权称帝都无人能拦得住,不过楚名棠似乎并无此意,毕竟这犯天下人之大忌。」苏巧彤道:「若楚名棠真想篡位,赵国皇室可有反击之力?」成奉之想了想道:「难!赵国皇家有祖训,除皇上外,皇家子弟不得掌权,各地的皇室宗亲不少,但没有一个有实力的。这样一来,皇家之争是没有了,但朝中大权全集于三大世家之手,以前他们是相互牵制,但如今三大世家沆瀣一气,军中和各地官员都是他们之人,皇上又年老体弱,朝中还向着他的大臣只有老夫和郭怀二人。嘿,若不是老夫为了大秦,很难说会不会因迫于局势而投向楚名棠。」苏巧彤讥笑到:「皇上当到他这份儿上也真古今少有了,难怪赵王近年来少问政事。那赵国的储君如何,听说也是个不成器之人?」成奉之道:「储君赵庆这几年大有长进,已经沉稳多了。据宫内人说这主要得力于他的一个爱妃,这女子虽出身平常人家,但长得倾城倾国,而且手段了得,由她相助,储君才渐渐可在宫里与楚名棠的妹妹楚琳相抗衡。」苏巧彤不由得大感兴趣:「哦?赵国皇宫内竟有这般女子,不知她叫什么名字?」成奉之道:「此女名叫武媚娘。」「武媚娘?」苏巧彤手一颤,茶盏顿时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