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两人对楚年的同情愈发重了。这可怜的小哥儿,嫁到江家这么多天了,连套换的衣服都没有,过得是什么日子啊。真是造孽,这么懂事乖巧的小哥儿怎么就嫁到了江家受罪呢。
“拿去!”刷刷刷地,王婆手脚麻利地把柿饼包进布里,塞进楚年怀里。
“谢谢阿婆。”楚年向王婆道谢,还是那副表情,只是唇角勾出来一抹浅浅的笑,盈盈的双眼润亮,像是下一刻就会感激地流出泪来。
看得更让人心疼了。
王婆心都软了,点了六文钱还到楚年手上,摸着他细瘦的肩膀,说:“都是一个村的,这么客气干啥,就是镇上不认识的人买,我也要抹了零头咧,更别说是你了。还有这个布,你包着柿饼带回去,下次还我就行了,用不着花钱买的。”
王婆是个善良且好说话的人,楚年没再推诿,接过还回来的钱,感激道:“那我就不跟阿婆客气了,现在日子过得难,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感激阿婆。”
王婆笑着摸他的头:“真是个惹人疼的好孩子。”
三人告了别后,刘婆看看楚年的背影,小声唏嘘:“多懂事的一个孩子,就是命不好,嫁到了江家。”
“可不是么,你说要是一般人,嫁了认命也就算了,他不,他非要跟江家吵,说要挣钱给江家三子治病。”
“哎,江家三子也是好福气,娶到这么个好哥儿。”
“有什么用呢,这个福气他怕是享不了的。”
“真就...没救啦?冲喜一点用也没有的啊?”
“你当冲喜真能有用啊?该死不还是要死。”
“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是可惜了,我看江家的谁都不顺眼,偏偏除了三子,那孩子不一样,真是顶好的一个孩子,人好,长得更是顶顶好,根本不像是江家那两个奸货生出来的。”
“确实,他没病之前,常常能在村里见着他,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谁见了他心里不觉得欢喜?”
“你晓得不,他还识得字咧。”
这一说,把刘婆说迷糊了,问:“江家也没送他读书去吧,他怎滴认识字呢?”
王婆一拍她肩膀,目中都是艳羡:“要么怎么说是别人家的孩子呢,那时候江家还有牛,要他去放牛,他把牛系在田埂上吃草,自个儿跑去私塾边上,爬草垛上往里面看,偷偷地跟着学咧。”
“是个机灵孩子,真正是可惜了......”
“江家三子要是身体好好的,将来在村子里支个小私塾,教教小家伙们认字,跟年哥儿两个人,日子得过得多美。”
“哎......”
两个阿婆都是有儿孙的,越说越觉得可惜和不忍,换了个话题,很快又唠起旁人家的家长里短了。
另一边的楚年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面挺高兴。
他花九文钱买到了七个柿饼,还搞到了想要的布,加工加工就能带到山上逮兔子了。
就是这个布吧...王婆不知道他别有目的,没肯收他的钱卖给他,所以按理说是要还的。
还是没法还了,但楚年也不会白占别人便宜,打算等下次再碰到王婆,编个借口说布没了,给她赔偿。
回到江家时还早,江家二老还在地里没回来。
下过了一场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江家地多,二老急着赶紧把地里的收成都割下来,所以把大儿媳和江四都喊下了地帮忙。
这对楚年来说当然是极好,眼不见心不烦,他乐得是个自在。
这会儿,天气变得比上午好些了,天上的阴云打着旋地慢慢飘远,白净的云层里太阳探出了头,洒下的光照不毒也不辣,温柔的很,照拂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很是舒服。
但这份舒服在楚年推开小破屋的门后就消散了。
楚年皱起了眉,那句每次回来必说的“夫君我回来啦”也卡在了嗓子里。
实在是...
门内门外的差别太大了!
门外,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门内,阴冷幽暗,咳声阵阵。
许是一场雨的缘故,小破屋的寒酸程度直接翻了个倍,楚年推开门,酸霉的味道几乎是扑面而来。
也是,小破屋的方向本来就不朝阳,为了躲避江家人,还天天关着门,确实挺不好的。
念着江家人都不在,楚年把一直兢兢业业顶门的桌子挪开,将门拉到最大打开,给屋子里通风换气。
完了后,楚年快步去到床边看江自流。
果然,江自流的脸色很差。
可能是咳嗽过的缘故,此时江自流侧卧在床,胸膛轻微起伏,乌发在肩背上倾泻铺开,显得一张脸毫无血色,纸一样脆弱,恐碰一下就会在指尖碎开。
楚年过来了,江自流掀开眼皮,长睫抬起,向楚年看去。
他的眸子乌暗,眼也平静,却并不灰败,反而漆着一点光似的,拽人进去。
楚年触及到江自流这样的目光,无端一颤。
狠狠地在心里把江家二老又骂了一遍,楚年扶着江自流坐起身,轻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感觉江自流好受了点后,楚年提议:“夫君,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