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万里微拽缰绳,载着杜菀姝的马匹便停了下来。挺拔的武人伫立于雨中,他转头看向杜菀姝,深邃眼眸里不含任何情绪:“惠王是来为你送伞的。”
言下之意即是:你若想跟他走,那就走。
她再扭头看向书坊前的陆昭,只觉心中酸涩。
若能随心,杜菀姝自然更希望陆昭哥哥能送她回去。可是不行,云万里的聘礼已送到杜家,与旁的男人共乘一把伞,说出去成何体统?
更何况……
马匹停下期间,程喜儿也跟了出来。程家四娘子站在书坊门边,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眸紧紧盯着杜菀姝,犹如一抹幽魂。
“走吧。”杜菀姝悲伤地垂下眼眸。
她尽力不去看云万里向陆昭告别,也不去思考陆昭哥哥会以怎样的姿态送他们离开。
雨还在下。
油衣披在身上,还留着云万里的体温。
杜菀姝莫名回想起来,刘朝尔总是向她抱怨,说武人粗鄙,成日训马练武,身上的汗味挥之不去,臭烘烘的。
但云万里的衣物没有半分异味,杜菀姝只能嗅到干净的皂荚气息,然后便是油衣的桐油,以及斗笠的竹叶沾了水后的清香。
这衣物是他穿过的,杜菀姝在心中嘀咕,脸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
只是,油衣给她了,牵着马的云万里却只能淋着。
他一袭利落布衣,全叫细密雨丝泅透,乌黑的发髻在雨幕中反着漂亮的光芒。
“云大哥,”杜菀姝心有不忍,“到茶棚歇歇脚,待雨停了再走吧。”
没有叫人平白无故淋雨的道理。
“无妨。”
云万里语气淡淡,仿佛真的不介意叫雨幕打湿:“这点雨不算什么。”
他都这么说了,杜菀姝只得止住劝诫的心。二人片刻无言,她觉得尴尬,又忍不住打破沉默:“云大哥怎会来书坊?”
“路过。”
话又撂下了。
就这么讨厌她,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谈?杜菀姝抿紧嘴唇。
她就不信,云万里二次上门,同父亲交谈的时候,也是这般惜字如金,恨不得多说几个字会要了他性命一样。
“可是惠王惹你不悦?”云万里突然开口。
杜菀姝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为何不开心。
自然不是陆昭哥哥招惹她,他何曾惹过杜菀姝不悦呢。杜菀姝摇了摇头,又见云万里并无打算放过话题,只得出言:“在书坊碰见了程家四娘子,她与我素来不睦。”
其实更让杜菀姝难过的,是程喜儿说陆昭哥哥的婚事得另寻合适人选。
但这话总不能与她的……未婚夫提及,杜菀姝只得捡着其他情况解释。
“程家。”
云万里嚼了一遍杜菀姝的话,而后抬眼看向她。
男人审视的目光叫杜菀姝捏紧油衣之下的衣袖。他上下打量她好几眼,而后突兀开口:“他总要纳一个程家的女儿。”
“什、什么?”杜菀姝眨了眨眼,才意识到云万里口中的“他”是惠王。
被戳破心事,杜菀姝的脸又红了红:“你怎么知——”
她话还没落地,胯()下马匹倏然顿足。
书坊周遭开了不少茶馆酒馆,多是书生、文人聚集,很是热闹。哪怕是下了雨,室内雅座、茶棚之中仍然坐满了往来士人与做买卖的百姓。
杜菀姝几个字的功夫,就听到街头突发喧嚣,只见一队着五色介胄的兵马直奔而来,惊得小贩、行人纷纷惊叫躲避。
云万里情骤变。
“冒昧了。”他冷声出言,尚不等杜菀姝作反应,径自转身,跳上马背!
他双手越过杜菀姝,几乎是将人拢在怀里,为得却是抓紧缰绳。云万里带着胯()下黑马往右方一拽:“着!”
躁动不安的马匹当即安定下来,向街道一旁挪过去。
黑马跨了三步,着甲胄的官兵堪堪与之擦身而过。
稍晚一步,他们必与官兵迎面相撞!
杜菀姝惊魂不定:“这,这是怎的了?”
云万里驾马至茶棚之下,而后翻身落地。那波兵马已直奔书坊附近的茶馆,一行人持着刀械冲进门去。
“——房子行、李同顺何在?!”
茶馆距离街边不过几丈远,室内叮叮咣咣听得分明。不出多时,就见几名官兵押着两名穿着朴素的书生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那名男子还在止不住挣扎大喊:“我何罪之有,竟引得禁军前来抓捕?!”
“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