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差多少?”
赵以川像肌肉记忆似的报了个数。
见裴哲眉心略一舒展,他有所预感,立即叫停:“你别,不要你帮我。”
“我不帮你。”裴哲应对得当,“但是,你给我的感觉是你欠着我,因为这些东西把你压住了,很多时候……它还在,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如果一下子解决了这事,你是不是又会觉得我在绑架你,然后你欠得更多了?”
对他好,因为裴哲喜欢他。
赵以川默不作声,却被裴哲说中了。
他不想欠裴哲。
越欠越多,越还不清,越不平等,他越不能无负担地爱裴哲。他想和裴哲平等地谈感情,但现在好像物质层面上直接拒绝了这种可能性。
“赵以川。”裴哲耐心地看着他,“你回答我。”
赵以川眼闪烁:“……是。”
小两岁的人,这会儿却好像比他更坚定更沉稳。
裴哲意料之中地一笑,语气是带着点安抚意味的怔忪:“那么我们就公开关系,好吗?”
“什么……”
“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而且还会继续在一起,我是你的后盾。虽然这些债务依旧存在,但它们以后做不了你的绊脚石,你干你喜欢的事情,钱就慢慢还……不会有人拿这个让你睡不着觉。”
“我没睡不着。”赵以川有点无奈,又有点感动。
裴哲点点头:“嗯。可我的意思是,你的负担会成为我的负担,我跟你一起承受,等什么时候你觉得难以应对了,你应该想起我,而不是自己扛。”
赵以川说:“这跟你没关系。”
“跟我有关系啊赵律师,”裴哲眼睛一弯,“你忘啦,那个协议是无效的。所以我们没做过婚前财产分割,也没去公证。”
某专业人士被他反将一军。
是,赵以川讶异地发现这居然还他妈成了共同债务。
但他立刻又回过,裴哲这是废话,他只是把两个人绑在一起,什么负债,什么婚前财产分割,他的意思是他们站在一起。
“……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赵以川讷讷说。
“知道。”
“也不会给你丢脸,让你背债。”
“嗯,知道。”
他全盘接纳的宽容使赵以川哑口无言,甚至蛮不讲理:“向来只有讲财产分割的,怎么你还上赶着帮别人还债啊?裴总,你有点私心好不好。”
“我是有私心啊。”裴哲说,手指同时暗示性地掐了掐他的腕骨。
婚戒碰在一起,灯光折射,璀璨无比。
裴哲缓缓说:“赵以川,我没跟你说过吧?我的压力也很大。含着金汤匙出生这个没得选,占了天大的便宜,这个先不提了。现在为启荣打工是为了家庭、为了祖产,但也为自己,因为有些既得利益需要给出回报,我不想被人背后骂废物。”
“你不是废物。”赵以川立刻说,“我喜欢你也是因为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裴哲一愣。
被赵以川毫不犹豫的全盘肯定后,仿佛心底里突然被一根刺扎了,疑似流血,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旧伤裂开,而他以为还保持丑陋模样的疤痕不知何时都痊愈了。
只剩一道淡淡的白色,先是痛,而后想到赵以川,那里就一阵不可忽视的跃动。
裴哲重新半靠在办公椅里。
他抬起手表看了眼,用以确定某个时刻的具体某分某秒。
4月过半了。
裴哲半晌才缓缓继续说:“现在很多人羡慕我,也很多人不理解我。他们觉得我完全可以像江栩一样犯浑,或者像林薇,躲在两个兄弟背后做真正喜欢的事,没谁会当面说裴哲你不可以这样——可我还是选了相对而言最难的一条路。”
赵以川似懂非懂。
“赵以川,你选自食其力,我选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裴哲不等他表达什么,说,“但既然在一起了,我们以后就应该……互相支撑。”
不太适应这种氛围可裴哲很努力在说服他,无意中,包裹他的一丝丝自卑情绪,像从外面被压破了,在心里爆出“嘭”的一声。
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是无形砖头一直拽着他不放。
赵以川受不了眼热,故意缓和过分严肃的谈话:“也包括结婚吗?”
“当然了。”裴哲直直地握紧他,十指相扣,目光与他交缠着,声音又轻又软,“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可能以前只是好感,喜欢,想在一起试试看。直到你告诉我那么多负面的东西,然后你怎么去应对,我感受得到……就在刚刚。”
“嗯?”赵以川不明所以地发出一个鼻音。
“我大概要爱上你了。”
说完这些,裴哲才后知后觉地和赵以川一样耳朵变得通红,扭过头,手指啪啪按了几下把电脑关掉,起身,拢住赵以川的后背。
“……不加班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赵以川掏出钥匙递给裴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