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已经充满了电,裴哲横竖无聊,翻出了“99+”未读消息的项目工作群,内心一惊,赶紧点开从头看起。
启荣科技最近和某个国字头的建工集团一起拿下一个市政府工程,打算在虹市郊区建一个大型的新能源科技研究中心。未来建成后,启荣势必会跟进,届时恰好给了裴哲一个整合资源的机会,扩张子公司规模的同时也能多接触其他业务面。
政府项目,中标后并不能松口气,反而更要时刻打起精,财务、进度、政策导向都有可能让他们前期努力白费。
裴哲悬着一颗心看完未读消息,确定他刚才浪费了生命中的五分钟。
华建八局和启荣科技的工作人员就“开工谁来看黄历”聊到“临港有家烧烤这段时间很火”,俨然快推心置腹,恨不能立刻把酒言欢了。
想了想,裴哲对姜嘉钰下达指示:“安排下个星期跟八局聚个餐吧。”
姜嘉钰没回他。
周末,她大概正在约会。
裴哲不太在乎这些,他转而研究起两三个人的私聊,而里面竟有隋迟安。
隋迟安三十四岁,单身未婚,正值当打之年。
这人工作态度和能力都没问题,就是丧,随时一副跟工作有深仇大恨的命苦样子,特有时间观念,加班可以,可只要自己宣布了下班那大家都别想找到他。
他为前东家工作0年,从应届生干到技术部老总,因为这个最后被边缘化,过得很不开心。隋迟安去年主动辞了年薪百万的工作,上任启荣科技的副总,人很好说话,就是对谁也没笑脸,裴哲每次找他都有种自己正在奴役隋迟安的错觉。
合作两个月后,裴哲对隋迟安“非工作时间别打扰老子”的行事风格早有体会,但他今天居然被隋迟安打扰了,稀。
隋迟安打字和说话同样惜字如金:“裴总,你听说过‘驰元’这家公司吗?”
是早晨发的。
他向来不爱打哑谜,裴哲思索很久,觉得其中一定有隐情,斟酌后才答:“知道,临港那个做轻化工的,前两年差点借壳上市成功了。”
隋迟安反常地秒回复:“对啊。”
裴哲:?
隋迟安打字打了好一会儿,内容预料之外的长。
“驰元自己有从研发到制造再到投入市场的产业链,很完善,占有量在整个z省都排前面,按理来说资金雄厚,现阶段不太需要突然大规模投入产能了。所以你不觉得驰元从能借壳上市到破产清算,这个过程有点儿太快了么?”
裴哲仍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家公司,在记忆里搜寻了会儿,答:“好像因为投资失败产生了巨额债务,无力偿还,于是被迫出售公司。”
隋迟安:“听说和泰恒有关。”
裴哲这次沉默良久,警告他:“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但别乱怀疑。”
隋迟安好似死心,可过了会儿又告诉裴哲:“驰元的老板是一对兄弟,哥哥赵驰元多年前移居美国,管事的一直是弟弟赵驰显。”
裴哲:“谁?”
隋迟安再回复,语气竟带了点调侃:“别逗,你结婚前不见你老公家长的?”
裴哲愣了。
半晌,他说:“我没深入了解。”
太明显的言语破绽,是个逻辑正常的人都能推论出这段婚姻不正常。但隋迟安没戳穿他,直接下班了,任由裴哲再问“提这个干什么”都没理会。
他的性格裴哲多少有所了解,不会莫名其妙提起驰元破产的事,经此一问,裴哲惊觉自己确实此前没有注意过这些——他简单地让人调查了下对方迄今为止的求学过程、工作履历,就笃定赵以川值得成为他的合作伙伴。
他怎么会这么信任赵以川?
甚而至于第一次见面,就敢跟对方提结婚。
没有能拿出手的婚前协议,没有调查对方的家庭背景,更没有因为关联事件引起警觉,这些佐证让他们的婚姻看上去如此真实可信。
漏洞太多了,多到任谁听说,都会觉得裴哲和赵以川结婚一定因为真爱,才会在差距巨大的情况下对这些忽略不计。
那原因呢?理由呢?
他做事虽不吹毛求疵,也不至于连基本的条件都无视。
裴哲坐在沙发上,耳畔赵以川在厨房里洗碗时哼的歌偶尔漏出一两句旋律,疑似跑调,但十分欢快。他盯着地板一片白色阳光,忽地不知所措。
……对赵以川的确有好感。
也许比他想象得更早,在第一次久别重逢后就有好感了。
就算没有先结婚,赵以川的脸、身材、性格都是他中意的类型,否则他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总被赵以川牵着情绪走,在他的影响下越来越不像自己。
好感,意味着可能会喜欢,会陷入单恋。
作为合作伙伴,裴哲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一个红色风险信号。
把灶台重新擦干净,赵以川做完最后一件事后走出厨房,见裴哲歪在沙发里。
可能是他看错了,他觉得裴哲的表情有点像见了鬼,脸色煞白,眼空洞,连呼吸都快没了。还没等赵以川问,裴哲突然坐直。
“赵以川。”他对赵以川要么省略称呼,要么就连名带姓。
被叫到的青年“嗯”了一声。
裴哲握住喝过的那只小熊玻璃杯,严肃得仿佛要和他谈判:“我刚问了司机,那辆车你什么时候还给他的,不想用了吗?”
哦,原来不是见鬼,是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