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吐出口气, 就把这些人眼里,简直就是第一流的艺术品的药材堆摆放在青砖上,周围摆好了干木柴,直接一把火点燃,不多时,药材堆就被火焰烘烤得冒出一层层的烟气。
烟气先是发青,又是发红,不多时就变成淡淡的白烟。
顾湘轻轻撩了一把烟雾,缓缓吸了口气,那边叶医咕噜噜从凳子上滚下来,趴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我的天,你这是要熬仙汤不成?”
旁边帮厨的几个皇城司的人,此时只是觉得忽然特别高兴,脑子清明,心里畅快,闻见这股淡淡的药香味便浑身上下仿佛毛孔倏然张开一般舒爽痛快,并不能体会到叶医的感受。
叶医是真心觉得这药材融合搭配得妙到巅峰,简直无一处不好。
“快,之后该如何?可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药性。”
叶医急得满头都是汗,连声催促。
顾湘到不着急,这是她炮制药酒时用的法子,已十分熟练,且她也是开始做极乐宴之后才发现,她这调味技能并不像她以前想的那般,只能给她做的菜调味,而且也不只是调表面的味道,就说这药材,她竟然仿佛能清晰地辨别药材的每一分药性,也本能地就知道该怎么去配伍,怎么去处理,才能更恰到好处地发挥药性。
这调味技能,在处理药材上分明才是真正的技。
不多时,药香已经从浓郁转为内敛,只淡淡的香味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飘然,顾湘点点头,把灶台上准备好的罐子架到了柴火上头,又让人去摆了几块青砖过来,不紧不慢,一层一层地码放上去。
叶医赶紧撩开袍子凑过来帮忙,动作比顾湘还麻利,一边围着药材码青砖,一边鼻子不停地吸来吸去,嘴里念念有词:“我看顾厨,你别卖菜了,去调香吧,就拿这些药材调香,做好香包拿去卖一卖,一百两银子一个大家也抢着要的。”
“前阵子我去外头义诊,碰到好几个吃阿芙蓉吃到上瘾的病人,我看让他们都用你这药包,说不得能戒掉瘾头。”
谷搉
顾湘转头看那几个帮厨脸色都变了,顿时哭笑不得:“叶老你别总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让皇城司盯上,警惕上,难道还能是什么好事?
外面一阵脚步声,片刻就听见由远及近地传来呼喊:“小娘子,米,米我们搬来了,是不是这个水晶米?”
顾湘:“……”
还没来得及回应,王岩已经扛着米缸进来,把米缸轻轻搁在地上,抹了把汗,抬头乱嗅了半晌:“什么味?”
这一闻,竟好似百病全消一般。
顾湘过去看了看,看见自家的一缸白米,至于水晶米云云,随他们叫就是。
她家那群食客也乱叫,什么仙米,雪米,灵米,一通乱喊,还叫煞有介事。
顾湘想了想,大约也有自己的锅,谁让她每次给大家讲《开封探案手札》都太随心所欲。
她讲时有时候不爱拿稿子,就免不了顺口胡诌,主角们吃的饭,同样的米饭她时常今天给个叫法,明天忘了原本说的,便换了另外一种叫法,以至于食客们都以为她家那些主角时常换花样吃饭。
讲故事时,肯定都要用一些好听的,比较显眼的叫法,于是便有了这乱七八糟的一众称呼。
在‘顾记’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此时在人家的地盘上,让人家这帮皇城司的人喊出来,还真是感觉面皮微微发烫。
顾湘咳了声,直接拿碗舀了一勺米,让周小乙提来一桶山泉水淘洗,米一下水,她便抬头瞥了周小乙一眼,心道,这皇城司待遇不错,还真是挺有钱的。
就凭这山泉水的水质,若是送到茶道大家手中,怕是能卖上天价去。
顾湘一边感叹,一边毫不客气地把米给洗得干干净净,洗好了直接往已经烧得温热的汤里一放,盖上盖子,转头看了看叶医,叶医连忙继续把青砖磊上去,都不必顾湘指点,他便知道哪里需要垒砌,哪里需要留下缝隙,明明只是几块青砖而已,叶医愣是累出一身汗,还兴致勃勃,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做苦力。
“这就好了?”
王岩低头看着怪模怪样的自垒灶台,急声问。
顾湘想了想,道:“总不能真用一碗白粥就打发掉他,这样吧,你们去寻一百只鸡冠通红似火的大公鸡来,每只取鸡心给我。”
王岩二话不说就去杀鸡。
别说鸡心,现在顾湘就是老虎心,他也去给猎来。
外头鸡飞狗跳地在捉鸡杀鸡,顾湘看了看时辰,拿了个大铲子过来,一铲子敲开一面青砖。
霎时间,本来淡淡的药香猛地爆开,厨房里所有人都觉得脑子一晕,不由自主地齐齐盯着隐隐露出一角的粥罐子,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滋味
“这是什么味?”
被‘拘’了几日的谢厨,范厨,并另外几个厨师正呆在后院的花厅里研究菜谱。
别人都是被请来的,谢厨虽被谣传是被掳来,但其实他也是心甘情愿。身为一名厨师,听闻有人性命垂危,有好几年不想吃东西, 又被压着吃了好一阵子素,如今人治不好了,兄弟们就想让他踏踏实实吃一顿好的,等到了下头好歹不是饿死鬼,这话一出,他如何能不动容?
谢尚心肠向来柔软,最看不得人受苦。身为厨师, 对这样的事又十分敏感,偏偏过来给人家做饭, 却碍于对方的身体是毫无用武之处,心情不免烦闷。
他这都烦了好几日,此时闻到这么一股怪的药香味,不知怎的,心里的那点闷气霎时间就散了大半。不禁起身寻香而至。
范厨,还有其他几个厨师一看谢尚动了,便都顺着味道寻过来,一路走到厨房这边,探头一看,谢尚就松了口气,猛地拍了下大腿:“原来是顾厨到了!”
他一时高兴,一时想起这位食客的病情,又有些犯愁。
顾厨还年轻,谢尚担心她一时冲动, 真给那食客做一顿让其满足的肉食,万一食客控制不住,吃坏了身体……那可不是皇城司的人一句不予追究就能完了的。
谢尚脑子一乱,走到厨房门口径直走了进去。
顾湘回首一笑, 略一点头,手下却不紧不慢地把所有的青砖都给敲掉,敲完了取来山泉水洗了洗手,那边帮厨手脚麻利地把一地零散的青砖都给收拾了出去。
谢尚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声道:“药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