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也未多想,只当姑娘不愿旁人看到她为数不多的失态窘状。忙遵命退下,轻轻带上了门。
至此,淑宁隐忍了许久的泪水才终于簌簌落下。
无尽后怕与庆幸滚滚而来。
这,一定是上苍示警吧?
警告她不要妄动他念,否则就如梦中所示般,朝更惨烈的方向改变。
嫡姐与腹中胎儿皆亡,她含愧自尽。嫡母与伤心自责中憋闷发疯,连失去二女又被皇上叱责管教无方的阿玛一夜白头。兄长因思不属而失仪,丢了差事……
真·家破人亡,比前几晚的梦还要惨烈千万倍。
吓得淑宁满脸是泪地摇头:“不改了,不改了,若这是小女子的命,小女子认就是。只求佛独降罪小女子一人,万万莫连累我家人。”
世人可能大多这样,事情没发生前各种踟躇恐惧,一旦下定决心后又无所畏惧。反正淑宁做好了选择后,只觉得横亘在心头许久的烦恼彻底消失。浑身舒畅之下,竟睡了接旨后头一个踏实觉。
翌日醒来,眼底青黑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嫂子舒穆禄氏笑着打趣她:“我就说吧,未来妹夫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妹妹心中踏实了,便不七想八想了吧?”
淑宁噘嘴,赶紧依偎到了塞和里氏身旁:“嫡额娘您瞧啊,大嫂竟欺负女儿呢!”
塞和里氏细端详了她几眼:“确实比前几日精多了,只这睡姿也太不雅了些。瞧瞧,这都一夜了,还带着痕,当时得多疼?还笑,你这丫头,就是太大大咧咧。女子容颜何其重要?万一落下瑕疵,可是抱憾终身的……”
说教模式即将展开,淑宁立即变成乖学生。
被耳提面命了许久,才终于见塞和里氏笑瞪她一眼:“不说了,你这丫头啊,每次都是瞧着聚精会,实际马耳东风半点都不带往心里去的。”
“怎么会?”淑宁娇娇俏俏噘嘴,随即又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女儿明明就是京城第一听话,嫡额娘可不能冤枉女儿~”
那个小活宝的样儿哎,逗得塞和里氏跟舒穆禄氏前仰后合。
好一阵才止住笑:“你这小促狭鬼,回头往宫中可不许这样,莫把娘娘笑得动了胎气。”
是的,如梦中那般,德妃欢欢喜喜地安排了召见。
想起梦中凄惨的淑宁踟躇,颇有几分抗拒。偏又碍着嫡母的欢喜期待而不好言说,夜里再入梦却见一家子母女、姐妹言笑晏晏间,皇贵妃过门探望。无意间尝了她给嫡姐带的九珍九藏后惊为天人。
恰逢嫡姐发动,顺产诞下皇十二女,她这个‘厨艺卓绝,必能照顾德妃周全’的,就被留在永和宫伺候月子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与皇贵妃几度往来,还被四阿哥叫了声姨母。
这梦境美的,直让淑宁醒来还眉眼含笑,只觉得她那个可行性几乎为零的事儿,成功率也未必真那么低啊!
第4章 决定
既然这梦境像提示,能帮着她提示吉凶。那么,何不趋吉避凶,尝试在诸般惨景中走出条康庄路呢?
这个事儿她熟啊!
想当初,生母早早撇下她去了。谁瞧着她,不得道一声可怜?
甚至不少人觉得,她啊,就像那路边石头缝里的小野草。日晒石头烤,还时不时被人踩两脚。说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没了,连点痕迹都留不下。
哪想着她能抓住机会,入了嫡母的眼,继而成为全家的宝呢!
嫡母与庶女,嫡兄、嫡姐对庶妹这样天然疏离甚至隐隐有些个敌对的关系,她都能化敌为友为家人。没道理嫡亲的大外甥就处不好不是?
只大外甥如今养在皇贵妃的承乾宫,以佟佳氏为母族,倒让她这个嫡亲姨母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不怕,梦里的皇贵妃不是喜欢九珍九藏?
那她就九珍九藏、醒狮酥。正合这时节食用的青团、清明糕,好看又好吃的素醒酒冰。多拿几样看家本领出来,不信勾不住皇贵妃的胃。到时候梦境变现实,她不就能被大外甥唤一声姨母,有理由给献殷勤,啊呸!
是表示关怀了么?
然后姨甥两个越来越熟,越处越好,俨然一家人。变相将那人绑在大外甥的战船上,让他便送上门去也不会被八阿哥接受。
如此,便没有站错队的可能,也不怕被秋后算账啦!
那,那她这个一等公福晋岂不是可以顺顺当当一直到乾隆年?
啪!
淑宁狠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这笨脑瓜子,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呢?果然事缓则圆,心急是干不了大事儿的!”
珍珠:???
她就打个水的功夫,怎么姑娘还跟被醍醐灌顶了似的?
整个人都明朗通透了起来,大眼睛直放光,好看得让她个女人家都挪不开眼。可真真是,便宜那阿大人了。
淑宁笑着摇头:“你这丫头,是瘌痢头主子——自家的好了吧?还便宜人家阿大人,分明京城上下数不清多少羡慕你家姑娘我,竟好命得了这么个巧宗。”
后知后觉自己竟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的珍珠笑:“诶,姑娘莫这般妄自菲薄嘛!阿大人都说您是上三旗秀女,连天家都入得,更遑论区区一等公府?”
“那起子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的,您听她们如何放酸屁呢!咳咳,婢子粗鲁了。不过话粗理不粗,姑娘实在不必跟那起子目光短浅的一般见识。井蛙难见汪洋,她们哪知道姑娘您有多好呢?”
小丫头滔滔不绝,各种诉说自家姑娘优秀。
淑宁含笑虚点了点她脑门儿:“你啊,可给本姑娘悠着点儿,别把天吹破了再没法补。”
珍珠跺脚,气哼哼说了句横竖姑娘在婢子眼里就是最能耐的。然后才拿着淑宁新写的食材单子,禀告夫人好出去采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