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站在天井里,叉着腰,抬着头,和大伙绘声绘色地说昨天的事,昨晚回来得太迟,她都没找到机会和邻居们说呢。
“哦哟,这可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后来怎么搞的?奶油蛋糕不吃了?”邻居配合地问。
“奶油蛋糕肯定要吃的,酒店请的师傅都修不好,看不懂说明书上的洋文,刚刚好我家长川会修,没两分钟就修好了。”
陆母轻描淡写地说着,但眼里的得意和骄傲,却快溢出来了。
房间里的陆父也坐不住了,推着轮椅出来,就在陆母身旁,面带笑容地听着,还不时补充几句。
“是德国进口的烤箱,长川以前修过,有经验,所以修起来才快,换了没经验的就难了。”陆父慢条斯理地说,他比陆母矜持多了,微微笑着,口气也很平淡。
“你家长川真了不得,连洋文都看得懂,了不起!”
邻居们夸张的表情,和震惊的口气,取悦了陆父陆母,两口子都笑盈盈的,心情比吃了奶油蛋糕还好。
“洋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厂里那些进口机器,都是长川修的呢,他还和洋人工程师一起吃过饭,还唠嗑呢。”陆母极力压制内心的得意,学丈夫的口气,云淡风轻。
“你家长川是高中生,文化高,到底还是要读书啊!”邻居们感慨万分,充分理解了知识就是金钱这句话的内涵。
“长川上学时成绩挺不错的,在部队里时,领导还推荐他去学习呢。要不是回家了,长川现在都当干部了。”陆母口气多了些遗憾。
儿子在部队前途才是真的好,可惜了。
“现在长川也好嘛,以后和陆师傅一样,当个六级电工,工资一百多块呢!”有人恭维道。
陆母又喜笑颜开了,“长川今年要考级了,三级肯定没问题。”
她其实想说四级,但怕儿子出意外没考上,到时候丢脸,就低调了些。
邻居们又是一阵彩虹屁输出,吹捧得陆母嘴就没合拢过,腮帮子都酸了。
“你家长川是咱们院最有出息的了!”二楼的周师母由衷地夸了句。
周师母是家庭主妇,一辈子没上过班,生了两个女儿,丈夫周长贵是印染厂的机修师傅,性格暴躁,还爱喝酒,喝醉了就对周师母又打又骂,全院的人都知道。但人家夫妻的家务事,没人多管闲事。
其他人没吭声,毕竟大家都是有儿子的。哪怕自家儿子再没出息,也不愿意承认比不上陆长川,这种话他们说不出口,也不想附和。
“哼。”
一道不合群的声音响起,是三楼的徐寡妇,她抖了抖竹竿,重重地哼了声,还朝周师母轻蔑地看了眼。
陆母面上的笑容收拢,朝徐寡妇喝道:“徐秀英,你上次撞破我葱盆,还有上上次,总共两只盆,什么时候赔?”
第7章 争风吃醋了几十年
“急什么?你家又不是等着这盆葱吃饭,不是抱上沈医大腿了吗?一盆葱都斤斤计较,朱向华你这气量可比不上沈医,人家沈医给穷人看病,可是分文不收的!”
徐寡妇尖利的声音听着特别刺耳,脸色也很难看,她和陆母比了一辈子,以前她样样比陆母强,模样漂亮,嫁的男人工资还高,她还生了三个儿子,公婆对她比对亲闺女还好。
不像陆母,连生两个赔钱货,婆婆连月子都不肯照顾。
可现在她却处处比不上陆母,丈夫早早死了,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她现在只恨当年为什么想不开生这么多儿子。若是没有儿子,她现在过得不晓得多快活。
徐寡妇用力捅了下竹竿,窗台上一道灰恰好落到了陆母头上。
“哎呀,对不住了,朱向华你怎么不站远点儿!”
徐寡妇妩媚多情的脸,笑得很猖狂,仿佛在说:「老娘就是故意的,你来打我啊」。
陆母哪受得了这种狗气,四下看了看,抓起旁边的晾衣架,想也不想就朝三楼扔了上去,还破口大骂:“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以为老娘是你勾搭的那些骚男人?还想白吃白拿?我呸,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东西,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还靠这一身皮肉挣点吃喝,那两盆葱我就当便宜街上的叫花子了,你就算赔给我,我都嫌脏!”
邻居们看得津津有味,陆母和徐寡妇的争吵。可是他们这十几年来打发时光的精食粮,三天一小吵,半个月准能大闹一次,铁打不变,比闹钟还准时。
“朱向华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是睡你男人了?再胡说八道我和你没完!”徐寡妇不甘示弱地回怼。
“呸,你倒是想睡呢,你睡得着吗?”
陆母狠狠地啐了口,这老骚货对她老公的贼心,几十年了都没死心过,她就知道。
“别吵了!”
陆父涨红了老脸,轻轻拽了拽妻子,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被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他并不觉得光荣,挺丢脸的。
“你别管!”
陆母狠狠瞪了眼,面若冰霜,眼含杀气,陆父乖乖闭嘴,推着轮椅进屋了。
惹不起,他躲!
“朱向华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老娘我就算想睡男人,也得挑个身体好的啊,就你家那位,他还能睡?朱向华你这几年晚上都是在念经吧?难怪大半夜总听到敲木鱼的声音,吵死人了!”
其他邻居们面色大变,暗叫不好。
“徐秀英!”
陆母厉喝了声,撸起袖子就朝楼上跑,今天她不弄死这骚货,她就不姓朱。
“向华!”
陆父也急得不行,推着轮椅出来了,可妻子已经上了楼,他只能干着急地瞪着楼上,暗暗祈祷妻子手下留情,可别搞出人命来。
这个徐寡妇也是的,说什么不好,非要扯到他身上,不知道他家向华有两大禁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