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位置偏僻,距离炎城城区至少三十公里,他们进入城区高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
孟珩在路上给孟乾发了消息,通知他康先生回来的事情。
开车的谢泽瞥他一眼,见他情疲惫头靠在玻璃窗上,“这个高婷,还真是挺好看啊。”说完还悄悄观察孟珩的表情。
可惜后者连嘴都没张,就懒洋洋发了个鼻音。
路再长也总会到家,谢泽这次只在车库跟他换了车,没缠着上楼去。
知道了孟珩就是“十一”后,他再看到孟珩车库里的四辆大宝贝也显得冷静多了。
“那我回了啊。”越野的窗子被摇下,谢泽将半只小臂搭在窗外,跟孟珩打招呼。
孟珩累得不行,也没招呼他上楼,只看着人驶出车库就算了。
谢泽这头儿回到家却来了精,他察觉今天在晚宴上遇到的“康先生”不是凡人。孟珩没告诉他全名,他就尝试着搜索炎城康姓,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这件小插曲很快被他忘在脑后,因为第二天“炎城郊区赛车群大家都是嘎嘎帅”群里炸开了锅。
最开始只是几个闲着无聊的公子哥在群里聊天,聊着聊着越来越多人加入进来,不知道怎么就敲定了举行一场小赛事。
群里的人都不缺钱,比赛这种事既不用临时向领导请假也不用苦哈哈去拉赞助,自然定在了很近的日子。
这重磅消息传来的时候,谢泽正跟孟珩在春贤路的一家小店里吃晚餐。
他今晚看向手机的次数比平日里多上许多,孟珩早就注意到了,现下见他目露精光,主动问道:“有什么事吗?”
“赛车场有比赛,就三天后,去不去?”谢泽语气中透着兴奋。
“不去。”孟珩小口小口将松鼠鱼送到嘴里,明显是对于食物的兴趣大于比赛。
上次临时起意去玩一遭本身就有想让谢泽高兴的成分,抛开这个,他现在是真没心力去玩极限,他眼皮一掀,不出意外地看见蔫耷耷的人,他道:“你想去玩你就去。”说完还补了一句,“加油。”
“哦。”他不去,谢泽的兴奋也直接扑灭了一半,只在群里回了“再定”就撂下手机。
孟珩瞧他吃饭都不香了,觉得好玩。就这么个事儿,搞得跟受多大委屈似的。他用筷尾轻敲谢泽的碗壁,等人抬头看他,道:“给你说说弯道反超的秘诀,听不听?”
为了让十一亲自传授的秘诀有用武之地,谢泽当天晚上就答应了去参加比赛。
出发的前一晚他在冥店腻歪到十一点,自己不回去也不许孟珩回去,非要让人给他讲自己当年的比赛经历。
一直讲到孟珩困得眼发直,他才大发慈悲给人送回家。
比赛是在一个工作日的晚上,一群没有烦恼的败家子儿们还没到中午就聚在赛车场了。
谢泽想拿个好成绩到孟珩面前炫耀,因此才过中午就出发了,想着先去赛道跑上几圈。
冥店里,孟珩收到他戴着头盔的自拍,抿唇一笑。
他以为再次收到谢泽消息的时候起码要到凌晨比赛结束,却不想实际只过了一小时。
孟珩快三十岁了,这些年大大小小经历了不少事,极少有如此慌张的时候。
电话里谢泽语气虚弱、咬字不清,说出的话更是语焉不详——
“孟珩...我要不行了...你快来...”
大概是身边的人见谢泽太磨叽,自己夺过电话跟孟珩交代:“您好,我是路过的摩友,这儿出事故了,您朋友伤得有点儿重,我们给叫了20,您要是方便就赶紧过来吧。”
孟珩只觉得两眼一黑,接着电话中的声音就越来越远,带有空旷和虚无,他徒劳地吞咽,竭尽全力稳住心,“谢谢您,请问、位置在?”
“在九合路附近,你从北向南过来就能碰上。”
挂断电话后,孟珩并没有马上行动,焦躁的心随着规律的深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攥紧冰冷的手,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开车,于是第一件事就变成了线上打车。
屋漏偏逢连夜雨,平时从市区进往山区的订单本来接单的司机就少,这次又赶上谢泽出事儿的位置尴尬,在孟珩收拾完全部贴身物品后还是显示“等待接单中”,他的目光定在屏幕上几秒,毅然取消排队,抓起了自己的车钥匙出门。
从炎城市区通往郊区赛车场的这段路孟珩走了许多年,他熟悉每一个弯道和路标,但他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发憷不安。
这一路上他都不可控制地想,想谢泽到底伤成什么样子,想他临出发前的自拍照,想他刚才电话里虚弱的语气,思绪甚至飘到如果谢泽的情况不好——不。
孟珩强行将自己从恶性漩涡中剥离出来,他需要专心凝地开车,盘山公路对于轿车的杀伤力一点不弱于摩托,驾驶者稍有不慎就可能冲出围栏。
他看向仪表盘——九十迈车速。
理智告诉他需要慢下来,马上进入隧道,他需要降下一半的车速。
可另一边,谢泽的话又反复出现在耳旁。这个时候,看不见的情况才让人更加抓心挠肺。
赶路多一半的时候,孟珩恍惚听见声响。
接着,在下一个弯道,对向一辆鸣笛的救护车与他擦肩而过。
心跳突然加速,隔着什么都看不见的车舱,孟珩却笃定那里躺着的正是谢泽。
脚下加力,车速再次飙升,他又连过了五个弯道,终于到达事故现场。
以孟珩多年玩车的经验,他几乎可以通过现场确定这不会是一场多么严重的事故。
谢泽的摩托和头盔都摔在地上,人已经不知所踪。
交警队已经先他一步到达,此刻过来与他核实身份。
孟珩只说认识摩托车主,其他的问题一概不答,反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