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雕什么呢?’他有点儿醋,那么个小玩意儿抢了师父全部的注意力, ‘不看一看我修炼么。’
‘礼物。’驱寒公子吹去木料上浮木屑, 隐隐透漏出发簪轮廓, ‘徒儿天资出众, 我看不看没差别啦。’
魏小二有木雕, 他也有, 那这个......是给心上人的?‘又是长了你脸的木偶?’
‘发簪。心上人是女儿家, 发簪比木偶更合适。’驱寒公子雕刻刀刀尖一顿,抬起头,脸上有一分迟疑,‘你觉得哪种花型比较好,我有些拿不准。’
戚言枫想了一下。心上人夸他时,眼睛溜圆,像是圆润饱满的铃兰,‘铃兰怎么样,我觉得铃兰的花型不错。’
‘哈哈哈哈,好,就听你的。’
是,心上人不一定喜欢铃兰,喜欢铃兰的人是他。
所以,眼前之人真的是心上人!
她还活着?!
太好了。
抬步走向王唯一,唇角扬起,脸上带着笑意,“你真的是心上人,你没死!师父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
戚言枫脸上带着三分稚气,一如两人初见时的模样。
在她面前,他依旧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驱寒公子要是看见你今日所做之事,他一定笑不出来。”王唯一说。
戚言枫笑了一下,“心上人,你说得我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没做吗?铁匠与驱寒公子是至交好友,你用造梦之术引诱他女儿去死,又掏空他。若是驱寒公子泉下有知,就算躺在棺材板里也能被气活。”
戚言枫脾气一向不好。若换成别人,连在这儿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她是心上人,他才愿意匀出一点儿耐性。
她的话他并不喜欢听。
戚言枫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哈哈哈哈,至交好友。铁匠,他配吗!”
语气中带了一丝恨意,“当年,师父遭遇明炎宗逼杀,命在旦夕。他又是怎么做的!他弃师父不顾,头也不回地逃了。心上人,你把这样的人叫做好友?!简直可笑。我今日所为,不过是在替师父斩断孽缘。”
王唯一脑子里闪过那个面带愧疚低声说‘到处都寻不到他’的黑壮男子,心中一阵酸涩。
摇了摇头道,“不,你错了。铁匠并非逃走,而是去寻你了。他在病村奔波了数个时辰,遍寻不得,才怀着满腔遗憾只带走昏迷之中的魏小二。”
戚言枫没说话,他半信半疑。
“我猜,铁匠看见你时,一定是先惊再喜。”王唯一说,“惊的是好友的徒儿还活着,喜的是好友的传承更上一层楼。”
好一会儿,戚言枫说,“若不是心中有愧,他为什么不还手?”
“若不是心中有愧,你以为你杀得了他!”王唯一气笑了,“他是驱寒公子的至交好友,能与驱寒公子做好友的人怎么会没几手保命本事。他愧对驱寒公子的嘱托,所以才甘愿死在你手上。”
戚言枫抿了抿唇。
难怪。
难怪铁匠死的时候,面上无悲无惧,而向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了。铁匠觉得自己有脸去见驱寒公子了。
所以,铁匠不曾背弃过师父,还跑出去寻过他、想带他一同离开。
戚言枫紧闭双眸,逼迫自己不去想胸口泛着的一丝丝酸疼。
王唯一说,“驱寒公子心慈,在病村居住期间常常赠药施医,无论谁有求于他,他必定倾力相助。他护着病村村民,你倒是杀得毫不留情。”
戚言枫睁开眼睛,“心上人,你也说了,师父对他们很好。可他们又是怎么回报师父的?他们在他死后指着他尸体骂贪财,为一己私利草菅人命害死病村村民。为除村口上方的厚云,他们刨开师父的坟,拖出来鞭尸。”
王唯一没想到是这样的缘由。
驱寒公子那么好的人,竟然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你说真的?你没骗我?”
“我亲眼所见,如何做得了假。”戚言枫摩挲着手掌上的圆形疤痕,淡淡道。
当时师父被吊起来鞭尸,他扮成樵夫躲在人群离开看。悲到双眼发红,五指收紧,树枝戳穿手掌而不自知。
王唯一现在反而对戚言枫感到好,“你能忍住不当场报仇?这一点都不像你。”
“病村后山一役,我重伤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答应过救治我的人,‘十六年内,绝对不对病村出手’。”
戚言枫想到什么,抬步走向魏璋,挥了挥衣袖祭出灯笼竹骨,“心上人,你稍等一下我。等我处理完魏小二,咱们找个地方促膝长谈。”
......处理?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握草他要杀了魏璋!
殷长衍视线从王唯一脸上移回来,出手打偏攻击。抬步走到魏璋面前,转身与戚言枫面对面,直视他。
“魏璋对我有恩,今日,你不能越过我近他的身。”
好险,幸好殷长衍在。
王唯一连忙劝道,“戚言枫,魏璋是你师弟。驱寒公子死后,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怎么能忍心下手。而且,手足相残,百年之后,你哪里有脸去见驱寒公子。”
“我嫉妒他。”戚言枫坦然道,“师父偏爱他,为了替他顶罪甘愿去死,留我一人在世间,丝毫不顾我的感受。老实说,心上人,这十六年来,只要一想到魏小二还在活着喘气儿,我就难受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