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是去年四月入阁的,如今不过一年半,便有资格来我面前回话了?”
少年的声音天生带着些稚气,在下属面前保持着上位者的疏离,哪怕声音稚嫩,并未刻意压低的嗓音落在密探耳中也带着一种冷冽的威压。
开头回话的男人默不作声,后回话的男人心下打颤,为少年的疑问感到不安。
僵硬地笑着迎合:“都是主上重用,属下才能有今日。”
“不必谢我,去谢沈晏吧。”
少年只说一句,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少年敏捷的身姿突现到眼前,腰间的匕首被拔,毫不迟疑的捅进了他脖子里。
男人瞪大了眼珠,张着口还想为自己争辩,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呻//吟。
脖间流出的鲜血被刀柄挡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向下流进黑衣里,少年拔出匕首,男人的身体应声倒下。
他把沾了血的匕首扔到另一个人面前,掏出帕子来擦掉了手上沾到的还温热的血。
声音平静道:“把尸体处理掉。”
“主上英明。”
“三哥往秘阁塞了不少探子,你回去清查一遍,务必斩尽杀绝,不许留一个活口。”
沈晏往秘阁里塞人,这件事他很早就已经发觉了,只是前世念着兄弟之情,也把自己视为旁人的工具,才不戳破,默许了沈晏分化、笼络他的人。
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死过一回,看清了虚假的亲情,不会再让自己为他人所用。
他有了未婚妻,不久之后就会有自己的家,他会全力守护她,绝不允许自己治下的秘阁先乱起来,危及柳云溪。
张进是沈玉衡十三岁接管秘阁后,一路提拔到自己身边的心腹。
短时间内要杀光秘阁中的外人,张进设想了一下,忧心道:“动静这么大,怕是会被人察觉。”
“那就做的隐蔽些,你应该比我熟练。”沈玉衡说着,把沾了血的帕子扔到他手里。
“是。”张进收起帕子,又拾起了地上的匕首。
“挑两个底细干净的密探,让他们到城东柳府来找我。”
“属下遵命。”
夜色渐深,天空密起乌云,遮蔽了黯淡的星光。
借着夜色的遮掩,二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少年翻身上墙,身姿轻盈,几个跃身便消失在错落的民坊中。
——
柳府中灯火通明。
偏厅里,柳依依趴在余氏腿上,哭的不成样子。
“奶奶,丢死人了,我不活了。”
“不许说这种话。”余氏面露愁容,抚摸着孙女的头发,小声问,“这事不太好办啊,我问你,你和那个屠户抱在一起,可是给众人都瞧见了?”
柳依依啜泣道:“我推他来着,可是我推不动。”
听着孙女的哭声,余氏心疼不已,思虑之后说:“恐怕得要你爹娘出面去谢一谢那个屠户,或是认做兄妹,了了这份恩情,或许还能挽回你的名声。”
听到老太太给的建议,柳依依跪直了身子,连连摇头。
“不行,绝对不能让我父亲知道,他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让我嫁给那个屠户的。”
父亲最近做生意又亏了不少,已经考虑卖掉最后两个铺子止损,在这关头闹出这回事,父亲根本没有心力替她考虑,为了平息流言,一定会选择最省事的方法。
柳依依就是知道自己父亲的德行,才不敢回家,让丫鬟来请余氏帮忙。
还好有白妈妈给她开后门,她才能进到这里躲一躲。
柳依依哭的可怜,余氏眼角也溢出泪花,祖孙两个抱在一起难过,没过一会,就听到外头传来两道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被猛地推开,柳承业死死的盯着柳依依,瘸着腿上来扯住她的胳膊。
“你还敢躲在这儿,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柳依依抱紧了余氏,不肯撒手。
柳承业脸色发黑,气道:“还嫌不够丢人吗,咱家下人都开始议论这事儿了,你跟我回去,把那个屠户找过来成亲。”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两个时辰,事情便从城中传到了城北。
柳依依奋力挣扎:“我不嫁,那样一个粗鄙的人,我怎么能嫁给他。”
“人家救了你,你湿漉漉的给一个外男抱着,被多少人都看见了,你不嫁给他,不但我们家丢脸,也没有好人家愿意要你了。”
“我不,我不……”柳依依哭红了眼睛,可怜的看向父亲身后跟来的母亲。
陆氏凑上来好声安慰:“依依听话,咱们回家去商量,你在这儿呆着只会让你奶奶为难。”
柳承业没好气地呵斥:“赶紧回家,柳云溪都说过不许你再来,你还厚着脸皮过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一家子吵闹开来,前厅的事闹得有些大,丫鬟不得不去请柳云溪。
回到府里不过一个时辰,已过亥时,柳云溪仍旧激动,没有睡意。
被丫鬟请到前院,走进偏厅就看见了柳承业一家和本该在后院安睡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