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是温热的,陆宜年的皮肤却像冰,异常得冷。
后来的很多年,周逢厉反复梦见当时的画面。回忆连同这个地下室,成为了真正的噩梦。
印象中不管遇到外伤多么严重的病人,孟汀烟永远都是那副无法同病人共情的样子。
可是今晚有些不同。
窄小的单人病床躺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男生,浅色衬衫被全部剪掉,丢弃在一旁的医用垃圾桶。
陆宜年身上一共有十四道伤口,分别遍布在腿部、手臂、腰腹。
每道伤口都是几公分的长度,大概能猜测出对方用了怎样的利器。最深的那道伤口在右腿内侧,血肉模糊,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骨头。
脸上的口罩几乎能掩饰所有表情,孟医生紧皱着眉,处理伤口的动作很熟练,开口的语气态度难得非常不满。
孟汀烟质问面前的男人为什么陆宜年会变成这样。
周逢厉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盯着病床上形容狼狈的男生。
孟汀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周逢厉的情看上去分明也不太对劲。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继续说道:“先处理伤口,一直在发烧,看看晚上小年会不会醒过来。”
“会留疤么?”
孟汀烟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周逢厉反问的这个问题:“会。”
“之前你给我们的祛疤膏会有效果么?”
“有,要等伤口长好了再涂。”
今晚孟汀烟的诊所关了门,沾血的纱布塞满了整个医用垃圾桶。
凌晨陆宜年的体温趋于正常,孟汀烟丢掉那些输完液的药袋,准备去休息室睡几分钟。
天蒙蒙亮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男生终于有了动静,意识渐渐回笼,首先传递到大脑皮层的是沉闷的钝痛。
陆宜年睁开眼睛,很慢地偏过脸,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男人。
即便是醒了,陆宜年的状态看起来也很糟糕。麻醉的药效已经过去,陆宜年整张小脸都是惨白的。
气氛静谧,周逢厉伸手过来,落在男生脸颊上的手指很轻。
陆宜年勉强翘了下嘴角,开口的声音犹如呢喃。
于是周逢厉坐得再近一些,听陆宜年跟他说话。
陆宜年想抬手去戳男人的脸,但疼痛让人浑身没有力气,他只好放弃了这个动作。
周逢厉垂下眼睛,又轻轻捏了捏陆宜年的手指。男生的情渐渐恍惚,他好似没有很好地分清现实与梦境。
因此梦境中思考的难题于此刻告知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