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真看着微微晃动的纱帘,唇角轻轻上扬。
果真是得举国盛宠的皇嫡长子,少一分纵容宠爱都养不出这样贵气骄傲的小殿下。
辇内半晌再无动静,贺若真想,这应是等她去拜见?
然不等她有所动作雕辇已动。
礼官眼睁睁看着内侍簇拥着雕辇进城,脸上的笑容僵住。
因小殿下亲至,尚书大人才半路改道去了国师府候着,若小殿下一走,留下他们这帮微不足道的,难免显得不够重视。
但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只能忙朝贺若真致歉,“小殿下近日身体有些不适,一早在此久侯想是已撑不住了,还请贺若少主见谅。”
贺若真瞥了眼那礼官,后者一脸坦荡,无丝毫心虚。
若不是她昨夜见过气十足骂人的小殿下,便要信了,想是替小殿下遮掩惯了罢。
“无妨。”
回想起刚刚少年眼里未加掩饰的错愕与懊恼,贺若真猜到了李凤璟不见她的缘由。
他是觉得昨夜在她面前丢了人,十六岁的少年郎大多都将脸面看的极重。
可是...
此时,辇内的李凤璟一巴掌拍在腿上。
他昨夜整张脸都被泥糊住了,连衣袍和头发丝儿都看不出颜色,便是现在他站在贺若真面前,她也应是不识得他才对,所以他有何惧?
只要他不认,贺若真又如何知道昨夜那狼狈不堪被绑架的泥人是他?
他完全可以骄傲矜贵的站在贺若真面前,与她一较高下的。
雕辇突然停了下来,贺若真眉头微挑,这是反应过来了。
礼官见此一喜,心道小殿下终于想起礼数了,正打起笑容要上前,雕辇又走了...
礼官唇角抽了抽,默默垂首,硬着头皮朝贺若真解释,“大约是辇出了问题。”
也不知陛下为何要这小祖宗来迎国师,这哪是迎国师,分明是折腾他们。
若是礼官知道,他们的小殿下只是因为觉得今日穿的不够隆重,打扮的不够精致才改变了主意,定要气的捶胸顿足。
沈念眼里的笑已快溢出来了。
八人抬的辇能出何问题,便是出问题,也只能是抬辇的人出了问题罢。
这小殿下果真是,很得朝臣包庇。
恰此时,听一少年的声音传来,“这位可是沈大公子。”
沈念偏头看去,见是位未着官服的俊俏少年郎,遂颔首回礼,“正是,公子是?”
“在下楚昀,沈大公子初次进京,可容在下引路?”
楚昀拱手噙笑道。
沈念一愣,楚昀。
族长的弟弟,他的师叔...
沈念只错愕一瞬便立刻下马,然郑重一礼后却沉默了,他该如何称呼这位。
他今不再是贺若族人,与族长与傅伯伯业已无师徒名分,这声师叔便不合适,可若唤楚公子,心头又觉不妥。
那,楚叔叔?
沈念对着这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郎着实叫不出来。
楚昀自是知晓沈念的迟疑因何,眼微闪抬手道,“沈大公子不必多礼。”
那句贤侄他亦唤不大出口,眼前的人只比他小几月而已。
“舅舅。”
贺若真的声音让沈念楚昀同时松了口气。
二人回头,贺若真已下马走至楚昀面前,与沈念一样行了晚辈礼。
楚昀下意识看向礼官,见礼官均已背过身去,方才抬手扶起贺若真,迟疑片刻后,轻声道,“阿真。”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或许也会是唯一一次在大庭广众下以亲人的身份相称。
如今的雪山贺若族于云宋而言,是圣般的存在。
也就是说,雪山是云宋的圣地,如明不可亵渎,不可冒犯。
但最初却并不是这样。
云宋的江山是贺若祖先与云宋第一任天子并肩打下的,因贺若祖先并无问鼎帝王之心,天下安定后便归隐雪山,然云宋天子不舍兄弟情,便将极北之地划给贺若祖先,并定下一个约定。
贺若族每任少主十五岁后便至朝堂任国师十年,本意原是与贺若族共享江山,可一山不容二虎,云宋第一任天子驾崩没多久就出了问题,雪山弟子与云宋皇室差点因争权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彼时贺若族先已到油尽灯枯之时,撑着一口气留下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