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就在眼前,安平摸了摸兜里的房卡,说:“到了。”
王培清抬眼看了下,几个红色的大字标着价钱以及能提供的服务,前台的装修风格有点老旧,但还算整洁,他想了下,说:“我送你上去吧!”
安平没意见:“嗯。”
她那声“嗯”浅浅的,很耐人寻味。王培清看她依旧一副坦荡荡的样子有点来气:“你学校怎么样?还适应吗?”
安平撩起眼皮看他:“还好,努力适应。你呢?”
“一样。”
安平低头笑了,她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两人手里都握着空枪在瞄准对方。如果说之前那种少男少女间萦绕的香气是带着好的滤镜,那么现在短短半年的时间,视野和心境的膨胀已经让他们不会吐出那么幼稚又直白的气味。
电梯停在眼前,安平进去后盯着里面的广告看,一面是婴儿奶粉,一面是给老年人吃的钙片,背后那面贴着一张无痛人流的海报。
上面的广告词很显眼:
“爱她就给她最好的,三分钟无痛人流,真的一点都不痛!”
安平收回视线,王培清侧身站在电梯门边,他视线落在安平身上,又收回。好在房间在三楼,很快就到了。
钱同元和裴江南的房间就在她隔壁,安平插了房卡,开了灯。她的包还扔在床上,她进去把包收在窗边的椅子上。
王培清进来后四周看了眼,确保没什么安全隐患。他走到安平边上,看着她说:“你晚上睡觉注意点,这地方看着也不是很安全。”
安平屁股搭着椅子,沉默半晌,眸光低垂看着两人的鞋尖问他:“你不要钱,那你要什么呢?你之前不是说想好要什么了吗?说说看。”
她非常不擅长等待。
等待对她来说是给对方将枪口对准自己机会,安平讨厌那种被掌控的感觉,准确地说,是她在母亲身上看到了那种勒痕以及细密的疼。
她的碎碎念、她的促狭,在父亲离开后她的愤怒、慌张以及无措都变成了聒噪,她要制造出凌晨三点的轰隆,奋力体现一个女人的强壮,她又要在深夜给安平念叨以前,她好像聋了一样。
听不见外界任何有效的声音。
安平觉得她懦弱,她意识到自己也正在做母亲的暴民。
但她不知道那是群体命运。
房间里的灯不是很亮,两盏壁灯列兵似的挂在墙上,没有开。中心的吊灯是个花瓣状的,里面的灯管估计装上去就再也没换过,发出来的光带着孱弱的丝丝声,连带着王培清折落在床单上的影子也很淡,他提了一口气:“没什么,那时候开玩笑说的,你还当真了。”
他说的是提条件那事,当时真没想从她这要什么,就是随口一说。
安平眉心一痛,会意:“那你走吧!”
王培清眼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他调整好状态,走到窗边拉开帘子看了眼外面,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说:“雪还在下,挺大。我等会走行吗?”
安平不说话,将外面的羽绒服脱掉。她里面穿着件克莱因蓝的毛衣,是正肩的,规规矩矩。下面是紧身的黑色牛仔裤,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马丁靴。
她脱掉外衣后又坐床边将脚上的鞋子脱了,里面穿了双棉线袜,她索性直接踩在床边的深色地毯上。
两人间隔了一把椅子的距离,王培清斜倚着窗台,眼落在安平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出来的脚踝上。他觉得宜阳的冬天太干了,又干又燥,他吸了口气润嗓:“我妈跟我说你和邹喻假期的时候去找过我。”
其实蒋艳并没有说,是前两天见了邹喻,她说的。
安平拎起鞋放在床边的桌子下面,又把椅子往里面推了下,两人之间彻底没了阻隔,她点头:“我 qq 被盗了,怕你被骗钱。”
王培清张了张唇,想说什么,隔壁的声音打断了他。先是呕吐声,一会能听见冲水的声音。很快钱同元那笑眯眯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他说:“宝贝,我好想你呀!”
“你有没有想我,叫声老公听听。”醉醺醺,大着舌头。
裴江南被他逗得咯咯笑,慢慢声音从一开始的轻快变成低沉的欲望。安平司空见惯,但王培清觉得更燥了,他抬眼看安平,她坐在床边,低头揪着袖口地方缠起来的小毛球。
王培清说:“你收拾一下东西,给你换一间房吧!”
安平抬眸视线撞上他,窗帘开着,那阒寂的又带着轻轻落雪声的黑夜成了他的背景板,他忽而真实忽而虚幻。其实他们连长相都变了,没有以前那种自然的杂乱感,现在是一种精心修理过的模样。
他身形看着比之前更坚挺,气色也是睡眠充足后的光润,不似之前的青白。
“你不想和女生接吻、做爱吗?”安平问他。
王培清咬着的舌尖一疼,他皱眉:“我今天没想那些,单纯很晚了,送你一下。”
安平觉得他就像一个伪君子导演的电影里的男主人公,用极其欲望的目光凝视着女人,却又试图用一些拙劣的,不成熟的技法来将其遮盖在对正义的呼号下。
她起身,走过去,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仰着头看他,身体已经挨住他。王培清揣兜里的手很不自然,想抽出来又不知道放哪。
安平微微垫着脚,呼吸紊乱着要凑上去亲他欲拒还迎的唇瓣。
他站在这个地方像一个抓不住又想试探的虚无的梦,让人很不安稳。她某个瞬间冒出来一个想法,就用这种方式将他钉在这个地方又如何。
在她快要吻到他唇的时候,王培清极快地从兜里掏出手,揽着安平的腰将人提起来一点。两人唇瓣相接,安平感受到的只有酥酥麻麻的紧张和一丁点软嫩肌肤的清甜。
她被紧张推向了高潮,手指抓着他上臂,保持着最后一点防守姿态和安全距离。
王培清觉得自己失去了嗅觉,但是很快她脸上的面霜、洗发水、皮肤本身的气味都开始猛烈地袭击他,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也许毫无招架之力的不是他,是尚未被欲望的洪流席卷过的男生。
他一开始只敢紧紧贴着她唇瓣,慢慢地那种禁止的状态不再让人满足,他缓慢地在她唇上研磨,干燥的、温暖的、柔软的,像是在一点点舔舐对方唇瓣上的脉络。
乘着安平喘气的时机,他舌尖探进去一点,只咬着她下唇。周围的一切被弱化,能听见的就只有彼此的喘息声。
王培清将安平压在床上,反复用他生涩的手段折磨她已经被濡湿的双唇时,他手机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