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陆续起来,天子正想说几句振奋人心的话,底下忽传来一声,“当真是妖妃祸国!陛下如今堂而皇之的带着妖妃到这天坛祭告天地,不怕众位大人、黎民百姓寒心吗!”
姜雪甄面色煞白,她知道这些大臣都骂她是妖妃,她在河间被抓回来,给天子做宫女时,就听过那些宫女太监偷偷说她是妖妃,他们把她说的污秽不堪,好像她也确实污秽不堪。
场下朝臣皆回头寻声去看,喊话的是都察院七品都事,这职位属实太低,平日里难见到天子,也只有这样的机会能站在百官当中朝见天子。
他喊完话就被侍卫给按倒在地上扣下了。
“带他到朕跟前,”天坛上的天子平静道。
侍卫押着那都事上天坛,那都事像是个不怕死的,梗着脖子跪在天子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陛下就算杀了微臣,微臣也要骂醒陛下!陛下和曾经的废帝有何区别!”
天子觑眼乜他,没有立刻问罪,只说,“你什么岁数了?”
都事被问的懵住,回答道,“微臣今年五十有二。”
“那你过不了几年就要致仕了,”天子淡声道。
大魏官制,年过六十便能上请致仕,回家养老。
都事不知他说这个有什么意思,仍要再骂他昏君。
天子居高临下的垂视他,“你这个年纪,家中父母妻儿人不少了,你还只是个七品都事,你的俸禄够你那一大家子开销么?你致仕了以后是不是家里都得饿死?”
七品的都事,俸禄少的可怜,靠着俸禄想养活一大家子属实难事,但若家中本身就富裕,是仕宦人家,就不愁钱花了,可正经有钱的权贵,也都不可能傻的在今天这个日子,扰乱天子为军祈福,当今天子虽年轻,但行事极为老练,更是颇有杀伐决断的能耐,谁也不敢冒着被天子砍头的风险在今日痛骂天子。
不仅是不要命了,还是要带着一家老小赴阴曹。
天子连问这两个问题,都事都讪讪说不出话。
天子瞬间变脸,厉声喝问,“你收了谁的贿赂,敢在朕为将士们祈福的时候出来捣乱!”
都事被他震住,蓦地仍义正言辞,“微臣没有收贿赂,微臣所想也是众位大臣所想,只是微臣斗胆说出来了,陛下难道觉得自己还是明君吗?”
天子眼睨着他,他那件官服的袖口可看到内里有白边,绣着莲纹。
天子冲侍卫道,“扒了他的官服。”
侍卫上前将都事按在地上,都事哭喊着,“帝王无道!妖妃为祸,国之将亡矣!国之将亡矣!”
底下那些臣子都被喊的动容,一个个看向姜雪甄的眼都带着憎意,姜雪甄僵立在天坛上,知晓这时他们都恨不得她死,都觉得是她迷惑了天子,她该死,她不配站在这天坛上受众臣跪拜。
都事喊完话,官服也被扒了下来,内穿的是件白袍,袍子的衣摆袖口绣着莲纹并一些看不懂的纹路,似梵文又非梵文。
天子一眼就看出这是白莲教徒常穿的服饰,他轻嗤一声,“好个白莲教,都已经潜伏进朝廷了,你身为朝官,竟然私底下和白莲教沆瀣一气,还假借着死谏来毁朕和皇贵妃的清誉,你想趁此机会挫败朕的士气,你也配!”
那都事一被揭穿了身份,当即瘫倒在地上,直打着哆嗦。
天子慢条斯理的唤许勇。
许勇在群臣中高声道,“回禀陛下,裴佥事现已醒来,据他说,现今青州白莲教与倭国暗中来往,甚至准许倭寇在青州地界随意走动安家,青州已然成了贼窝!”
地上的大臣们惊愕万分,这可不是小事,这都危及大魏疆土了!
天子一步步踱到都事身边,脚踩到都事的头顶,“白莲教通敌叛国何其可恨,你作为朕的臣,作为大魏的子民,竟然和那些奸贼同流合污,妄图覆灭大魏,青州遭奸人倭寇侵占,朕决不允许你们这些逆贼将大魏也分裂送给倭寇,凡大魏之疆域,一分一毫一厘朕都会讨还回来,至于你们这些肮脏下贱的叛匪,朕见一个杀一个!”
他朝近卫扬声道,“拿刀来!”
那都事惊恐不已,直求了一声饶命,天子便揪住他的头发提起脑袋,猛一下持刀割了他的脑袋,鲜血喷洒了一地,有几滴溅到天子的颊侧,令他那张人前温润的脸都显出阴狠,他将那颗脑袋扔到地上,掷地有声,“朕今日杀此白莲教徒替出征的将士先祭一道血旗!他们必清剿逆贼,还青州太平,得胜而归!”
众臣齐齐跪地,山呼万岁。
姜雪甄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底下的那些臣,他们在此时此刻是真心为天子的魄力所摄,暂时忘了天子身边的妖妃,并不代表他们不憎恨她。
天子越英明武,就越显得她魅惑君上,是该受万人唾骂、登载史册为后世唾弃的祸国妖女。
这场祈福天子十分满意,他扭头看姜雪甄,姜雪甄竟然发愣,这样振奋人心的场面,她除了发呆就没表现出对他一丝敬仰,他想着是刚刚被都事一通骂给骂傻了,便探手过来想牵她下天坛,结果她还躲他的手,他这才想起来满手血,这么脏的血确实沾染不得她,他便柔声笑道,“随朕下去吧。”
姜雪甄点了点头,和他一起下天坛,回热河行宫后,天子还得理政,姜雪甄兀自呆在松鹤斋的卧房中,半日没出门。
那头芸子娘给她做了些酥饼,酥饼是芸子爱吃的零嘴,她惦记着姜雪甄的好,便端了一碗酥饼到卧房前,不管两边宫女眼暗示,敲了敲门,“娘娘,奴婢娘做了酥饼,您要吃吗?”
屋里姜雪甄嗓音有些哑,“拿进来给本宫尝尝。”
芸子便高高兴兴的进屋里,把酥饼端到姜雪甄坐着的案桌边,目光才察觉她眼睛有点点红,“娘娘是躲房里哭吗?”
姜雪甄笑说没有,捡了块酥饼咬在嘴里,夸赞道,“你娘手艺很好。”
芸子笑嘻嘻的,“奴婢娘还会做糖糕,以后娘做了,奴婢拿来让娘娘尝尝鲜。”
姜雪甄歪了歪头,轻声问她,“你不怕本宫么?”
芸子咕哝着,“娘娘温柔好看,奴婢不怕,奴婢喜欢娘娘。”
姜雪甄抿嘴轻笑,把那块酥饼吃完,赏了她一对儿玉坠,她欢喜的受了恩,就跑出屋子跟她娘去炫耀了,又遭了她娘一顿说,愣是要她不许在外头宣扬,这才没叫满院子宫女听到。
这日黄昏,天子进了松鹤斋,姜雪甄正用晚膳,吃到一半他进来,便叫宫女赶紧加碗筷,两人吃饭时倒没什么话,用罢了晚膳,姜雪甄难得没赶他走,她进了内室,歪着身倚在美人靠上小憩,天子厚脸皮的贴着她躺倒,手抱着她的腰身,“怎得这般没精打采,天坛上吓着了?”
姜雪甄闭着眼像睡着了。
天子笑起来,“朕知道你想做皇后,但眼下不是好时机,你得怀上龙种了,朕才能让你安稳的坐上后位,你放心,后位朕给你留着。”
他兜抱着姜雪甄转身,让她趴到自己胸前,两人唇息相近,他缠腻的凑到她唇边吻,“朕今晚留下来让你怀龙种好不好?”
姜雪甄唇张了张,眯眼给他亲的支不起身,他又问了一遍,她唔一声,想说不好,但被他会错意了,他当即翻身,把人摁倒,美人靠都被推的掉到地上,床上两只纤白胳膊无促的搭在他肩头,掉下来又被他放回去,再掉下来,他逮着那两只手放在脖子后方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