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复确认:【如果你感到压抑了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们互换了,但我仍希望你能轻松一些!】
宋知余光扫视登机口悠然自若玩手机的江舒月,再看聊天记录里哪怕逃离开都依然战战兢兢的周亦婵,倏尔回复:
【亦婵,我的人生从未如最近般轻松。】
【既然你这样冒险逃离,之后我们暂时就不联系了。我建议你打破枷锁,别再忧“周亦婵”之忧,只管做自由的“宋知”。趁此机会,先“疯”了再说!】
随后,宋知也收起手机,与江舒月一齐踏入登机的甬道。
江舒月打心底就把周亦婵的这次家庭度假当做了自己的英国毕业游,一早做过各种攻略,自然而然,刚登机便发现根本不是头等舱。
她却没有立刻发难,反而些许愣怔,似乎是对周亦婵竟没听话这件事而感到诧异。
虽说这位懦弱公主毕业聚餐也尝试过逃跑,但她别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
“您好女士,请您先入座可以吗?”空姐恳切地催促愣的江舒月。
她抱歉地点了下头,旋即眯了眯眼凝向宋知。
方才在航站,两人一路奔波,江舒月又被首次出国的激动与紧张与裹挟,忽视了众多细节。
此刻细细回味,才陡觉反常。
江舒月看向宋知的目光愈发不善,但她却忍而不发,默默到独坐的商务舱对号入座。
直至旅客都坐好,飞机翱翔天际趋于平稳,她才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来到身后一排的宋知身边。
女孩立在座椅出口,像堵死了什么逃亡路线似的。她仍是笑盈盈一派阳光可爱的模样,却抬手用手背拍宋知的脸,拷问似的连续发问:
“为什么不买头等舱?为什么不提前做好过关攻略,而要在我叫你推行李时打电话?为什么这周找各种理由不出门?”
“我给你信任,你就这样回报我?”
“想反抗?想逃,嗯?”
恶魔少女每多质疑一句,拍她脸的力度就更重一分,最后她据高临下地质问:
“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饶是宋知早知道此番质问少不了,也仍不免因其极度轻慢的侮辱而震怒——抓住人的软肋敲诈好处占尽就算了,竟还要践踏别人的尊严至此!
她紧握双拳,克制住想要扇江舒月巴掌的欲望,内心不住重复默念“周亦婵没有那样的脾气”。
宋知不能直接打人,只能垂目死死盯着舱底。一眼不眨,到双目发酸,到眼泪生理性地下落,方才仰起头来。
“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狠狠拍开江舒月的手,猛地抬头却双目通红眼泪泛滥。
如同被彻底压垮了般,她语无伦次地说:“我也不想忤逆你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被拷问,但我真的没那么多钱了!我家是有钱,但都由我爸爸掌控,他不给我那么多钱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想听话,我也想死守阴暗的秘密,但我真的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她像是被逼疯了,最后两句完全在怒吼。
国际航班旅程长而累,商务舱内原本静谧无声,此刻却被少女的崩溃控诉所充盈。
旅客纷纷侧目,许是宋知哭得太凄厉,甚至有人立刻叫来了空乘。
三五年了,江舒月更过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周亦婵都逆来顺受,再压抑也从没像此刻般在她面前崩溃大哭。
“什么情况,我特意买的商务舱,居然也有小孩撒泼啊?”
“不是小孩儿,好像是两个高中生,别是闹矛盾了吧……空姐呢,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啧啧,怕不是塑料姐妹花掰头,登机就开演好戏,这商务舱的票真没白花。”
“我听到她说拷问啊钱啊什么的,怎么感觉像是哭的那个被欺负了诶。”
一声声揣测传来,情况陡转直下,而宋知又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江舒月登时懵了。
她从前的欺凌都是隐秘无声的,怯懦内向的周亦婵亦从未不顾脸面地当众发疯,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计划范围。
她竟破天荒地对着周亦婵慌了。
江舒月并不想将事情闹大,眼见着空乘越走越近,她下意识地凑到宋知耳边威胁:“别哭了!再哭我立刻公布你的日记!”
宋知才不管,反而大放悲声,哭更响亮了。
江舒月人都已经在飞往英国的航班上,当然不可能真的公布自己握住的唯一筹码,一咬牙在宋知面前蹲了下来:“祖宗,这次你赢了。”
或许是周遭探究与怀疑的目光太多,她本又是霸凌者,不想事情闹大变得复杂,空乘的逼近与乘客们异样的眼令其也有些无措。
紧接着,江舒月竟挤出假笑,放下身段就像哄真心朋友那般诱哄道:“不是,亦婵你别哭啊……是我误会你了行不行,抱歉,是我不该怀疑你!”
恶魔竟第一次低下了头,若是周亦婵本人在此,恐怕会极度地难以置信,甚至是受宠若惊。
而宋知却不会傻到对方一服软就真止哭,那样目的性太强,也太假。直到空乘过来,她都还在大哭。
但当空姐温声询问时,她却一直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歉:“抱歉,我受了点委屈,我朋友是来哄我……抱歉,我会快点平复,不打扰、大家休息。”
当事人不愿说,空乘自然也不好多问;女孩哭声那样悲痛,旅客也不好责怪;宋知如此发疯,江舒月更不便再继续刺激她。
结果——
伴随着宋知的哭声渐小,整个机舱的人也都累了,大家不约而同地维持了寂静。
装疯半小时,宋知如愿换来整个航程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