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院子霎时间鸡飞狗跳,劝架的看热闹的围拢了一堆人。徐志没管,大步往村外走去, 他今儿有事情要办。
家里捯饬一新, 整理的干干净净, 屋顶漏洞补好了, 新桌椅板凳也搬进了屋, 打扫干净家里, 就可以请媒人上门像罗家提亲了, 徐媒婆日日紧盯着徐志, 厚着脸皮又来游说几回,说让她帮忙做中人来撮合这门亲,但是徐志没给好脸色,他已经不信任徐媒婆了。他打听到隔壁村有个嘴很巧的婆娘姓刘,叫刘春花,隔三差五的也帮人撮合说媒,为人也比较实在,准备去找这个刘春花。
好巧不巧,这刘春花和和徐婆子沾点亲戚关系,徐志去找刘春花的这日,徐媒婆正好也在,徐志一路问一路打听,刚找到刘春花家门口,在门外吆喝一嗓:“刘春花住这吗?”
屋里徐媒婆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立刻知道是徐志来了,至于徐志的来意,她也立刻猜出九分。徐媒婆眼珠子咕噜一转,手上动作比脑子还快,刘春花正准备搭腔,徐媒婆的手已经捂到了她的嘴上。
“嘘嘘嘘。”徐媒婆挤眉弄眼。
刘春花不明所以,将徐媒婆的手扒拉开,紧张的低声问:“咋了?外头有人喊我哩,有啥事你快说吧,让人家等着不像样。”
“外头有人喊你我能没听见吗?我跟你说啊,这人我认得,是我们村出了名的恶霸,偷鸡摸狗啥缺德事都做!你可不要和他沾染上关系。”说着徐媒婆探头,用手指悄悄指向徐志:“你看,看他那张别人欠他八百贯似的脸。”
刘春花探头一瞧,经过徐媒婆的渲染,真被徐志给吓着了,她问道:“是嘛?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对喽,那他来找我干啥?”
徐媒婆翻了半个白眼,睁着眼睛编瞎话,她用手扇着风,说道。
“前阵子才从军营回来,你自然没听说,找你自然为说媒来啦,我告诉你,他已经求过我好几回了,我没应承他,没想到跑你这来了,他呀,又小气又挑剔,难伺候!这个呢,也没啥,谁家娶媳妇不挑拣一番呢,都想着用最少的彩礼钱娶个最划算的媳妇回来,这些年我见识过不少。”
“可他不一样呀,他做恶人做惯了,极其霸道,给他说亲,以后两口子有个磕磕绊绊,吵两句嘴他非得上门揍媒人不可,他的钱呀赚不得,春花,待会你就去和他讲,你不帮人说媒,好生将他哄走为妙,免得日后遭殃,千万别说是我教你的,我也不想得罪他,实在是咱俩是亲戚,我才告诉你这些的,别人我还不告诉她呢。”
做媒婆的果然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少,把刘春花说的一愣一愣,眨着眼睛直看着徐媒婆的脸,半晌没吭声。
“屋里有人吗?刘春花住这不?”院门外徐志的声音再度传来。
徐媒婆杵了杵刘春花的胳膊:“别愣着了,快出去把他应付走吧,千万别叫他给黏糊上。”
见刘春花出了门,徐媒婆满脸堆笑,美滋滋的想,你不找我说合我就坏你的事,叫你兜兜转转还是找我来说,这份钱我挣定了。
……
“得,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一早我去你家看看。”
“那你早点来,明儿中午前说好去别人家看猪仔。”
“放心吧,哎我说,看猪仔我可在行,明儿我帮你一起去看,你不知道抱猪仔是门学问呐,你得看猪头猪蹄子猪嘴巴,仔仔细细瞧了抱回健康壮实的才行,有些猪仔不长肉,吃再多的食儿都没用,明天你在家等我吧,准来。”
徐媒婆搁屋里待着,左等右等好一会也不见刘春花进屋,她越等越焦急,扒拉着门往外瞧了眼,只见徐志和刘春花面对面站着,两个人正说着话,徐媒婆心一紧,连忙竖起耳朵听,可惜距离有些远她听不真切,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无论怎么分辨都理不清字句。
‘吧嗒’一声,刘春花因为偷看太过入,一不小心将门口的小瓦罐给踢倒了。
徐志往屋里看了眼:“春花婶,你屋里有客?”他这一眼把徐媒婆吓够呛,连忙一缩脖子,规规矩矩藏好了。
“嗯,有客,不然就请你进屋坐坐了。”刘春花说。
徐志微点头:“不用那么客气,你忙,我先走了。”
门口的瓦罐里存的是去年的黄豆,不留长了虫,刘春花搁在门口准备挑选里头的硬壳虫,不料瓦罐被徐媒婆踢倒,连黄豆带虫子撒了一地,刘春花一进屋就心疼的啧声,连忙去收拾,徐媒婆坐在凳子上:“哎呀,都长虫了留着干啥,喂猪吧!”
“这可是黄豆,喂猪,猪可不配吃这好粮食。”刘春花觉得徐媒婆说这话简直是失心疯了。
“都长虫长成这个样啦,还是人吃的吗?”徐媒婆靠着一张颠倒黑白的巧嘴收入颇丰,又经常吃喜宴,吃完了还能连吃带拿,油水好,因此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奢侈些,在她家里黄豆要是长虫长成这个样,多半真的要拿去喂猪,不过她这样说还有点吹牛的意思,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还不够,得叫别见证一下,羡慕一下,夸赞一下,心里才能舒坦。
刘春花一个劲儿的收拾着黄豆:“能吃!豆子里长出来的虫不脏。”
徐媒婆扯着手里的帕子,蹲到刘春花身边帮着收黄豆,一边收一边问:“哎,你们刚才说啥了,咋唠了那么久?”
“也没说啥。”刘春花道。
徐媒婆一听,又打量刘春花的动作和态,觉出几分不对味,只愣怔了一瞬,她的脸上就挤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怎么样春花?他这个人难说话吧?哎呦我就说了嘛,徐村一霸,难搞的很,还好今儿有我在,给你提醒了不是?这事你得谢我呀。”
抱着陶罐子的刘春花抬头看了徐媒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应下了。”
“啊?”徐媒婆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不是和你说了吗?是火坑你咋还往里跳!”
“我瞧他人还行,就是长的唬人,挺好说话的。”刘春花道。
徐媒婆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春花呀春花你……”她正说着,刘春花的男人回来了,刘春花的男人是徐媒婆的表亲,他一进门徐媒婆便闭嘴了。
“我们家今中午就吃这黄豆,你吃不惯就不留你吃了。”刘春花站起来说。
徐媒婆和刘春花的男人不太对付,仓促的点点头就走了。刘春花的男人叫做牛强,个子不高但是身板很厚实,他一早就去地里干活了才回来,牛强将锄头靠在墙角:“今儿咋不留那货吃饭?她每次来你不都殷勤的很吗?”
刘春花哼了一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开始我真信了她的话,还以为她好心提醒我呢,结果我一出去和徐志搭上话,才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你妹子和我说的话十句有八句都是假的,她自己瞎编的,都是亲戚,我们家过得都快掀不开锅了,好不容有活儿找上门,她怎么还骗我往外推?安的什么心!”
“谁知道她,花花肠子千回百绕,我早跟你说了,甭理她!”牛强说着坐到桌前,那里扣着一碗刘春花给他留的稀饭。
刘春花把腌菜端上来,还在琢磨刚才的事:“她图什么呀?我和徐志只要搭上话,她编的不全都露馅了?”
“哼,觉得咱傻就她机灵呗?”牛强没好气地说:“聪明人做久了不拿咱当人看,还真以为靠着张嘴就能唬人,瞎了她的眼。”
……
“春桃,你一会来我屋。”
这天清晨,春桃正在喂鸡,突然听见家里的芦花母鸡咕咕咕叫起来,她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下蛋了母鸡才叫的这么欢实。春桃连忙打开鸡舍的门,一眼就瞅见稻草堆上卧着一枚白胖的鸡蛋,拾在手中还有些温热,她刚将蛋捡起,就听见她娘在喊她,于是关上门往正屋走去。
从上次徐志回家,已经一个月没有到罗家村来,期间托人捎来了一个包袱,春桃打开一瞅是一柄木剑,这柄剑明显比他送给小弟那把还要精致,剑柄上悬着穗子,还上了一遍清油,摸上去特别舒服,徐志说过要送她一柄木剑耍,他就一定会做到,这个男人总是说到做到,春桃感觉自己被放在心上,挺满意,那柄剑一直放在枕头边,但是瞧着瞧着她又觉得烦,徐志大哥咋一去不回头了呢。
哼,烦人,春桃一心烦,就没什么精气。
文桂芬瞅着女儿,对她招手,叫她到屋里来:“咋了这是,一副爷爷奶奶样?”
女儿家的心思不好说出口,春桃坐到床沿上摇摇头:“哪有。”说着仰头看文桂芬:“娘,你把我喊来有啥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