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没有怀疑四福晋的话,毕竟她嫁到皇家的时间还短,对后世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了解,只捏着手中两个小包(塑料)光滑的质地,她就能感觉出来这药粉不是凡品。
她作为自幼失去双亲被外祖父抚养长大的孤女,在大事上的魄力是有的,当下对着四福晋微微俯了俯身道:
“多谢四嫂冒着大雨来给旺儿送药,等我们爷回来了,我们夫妻俩再给四嫂和四哥回礼。”
四福晋忙伸手抬起了八福晋的身子,笑骂道:
“弟妹,你说什么傻话呢,快点儿让府医把药粉冲了给弘旺喂下,我从外面来身上染的有水汽就不去侄儿旁边瞧了。”
“嗯嗯。”
郭络罗氏用右手将眼泪往斜着往鬓角上方抹了一下,转身将手里的两包药粉递给了府医。
府医刚刚也将俩妯娌的对话听在耳朵里,思忖着既然是圣上赐的药,那肯定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也不敢再耽搁忙接过一包药粉用温水冲了。
看着白瓷小碗中半碗的淡粉色水,郭络罗氏一咬牙亲自捏着小银勺将碗中的怪汤药喂进了哭泣的儿子嘴里。
小弘旺已经对送进小嘴里的勺子产生条件反射了,小银勺刚接触到嘴唇,他就下意识想要将勺子里的汤药往外吐,舌尖对甜味是很敏感的,当感受到这次喂进他嘴里的汤药有种甜甜的感觉,小不点儿的哭声一顿,乖乖的把药汤喝进了嘴里。
郭络罗氏见状眼睛一亮,忙又捏着小银勺往儿子嘴里灌了几勺汤药,小弘旺哼哼唧唧的把送到嘴边的药给喝进肚子里。
坐在门口椅子上探着脖子往里望的乌拉那拉氏瞧见这一幕,心中也长舒了口气,不管是什么药,能顺利喂进小娃娃嘴里就会有疗效。
没一会儿,郭络罗氏小碗中的汤药就见底了,看到底部还有一些淡淡的碎沫子没有融化完,她又让丫鬟往小碗里添了些温水,将一碗底的水喂进儿子嘴里。
小弘旺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喝了药身子好受点儿了,虽然一张小圆脸还是红的吓人,但却不哭了,他趴在自己额娘怀里,脑袋搁在郭络罗氏肩膀闭眼睡觉,八福晋不时转头用脸蛋感受儿子的体温。
仅仅过了两刻钟的功夫,小弘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了,体温也慢慢的恢复了正常,沉重的呼吸声都变得轻快,显然是脑袋不疼熟睡了。
郭络罗氏小心翼翼的将宝贝儿子放到摇篮小床里,示意奶嬷嬷和府医今晚在这里好好睡着,拉着四福晋到大厅坐下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牢牢抓着乌拉那拉氏的双手,喜极而泣道:
“这次真是多亏四嫂了,要不然我今晚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行了,别哭了,等汗阿玛从南边回来了,你记得让八爷问汗阿玛再讨要些药,小孩子们身子骨弱,府里得备些能救命的药。”
八福晋忙不迭的点头,满脸感激的看着四福晋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因为乌拉那拉氏的话再度想起了南面的事情,有些颓唐的失落道:
“四嫂,我已经好几日没有收到我们家爷的信了,你有收到四哥的信吗?”
四福晋一顿,摇了摇头。
“唉,我也不瞒四嫂,我今晚睡觉睡的不踏实,做了个噩梦”,郭络罗氏眸子低垂,带着哭腔道,“梦见我们家八爷站在龙舟的甲板上,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拿着一根铁棍狠狠的敲在了后脑勺上,然后直接血呼啦渣的隔着栏杆翻进了江水里,把我吓得一身冷汗,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奶嬷嬷在门外说弘旺起高热了。”
乌拉那拉氏听到八福晋的担忧,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今晚自己儿子和庶子哭闹的厉害,她心里其实也一直不太安宁,但看着眼前郭络罗氏凄惶的模样,她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全感,用右手拍着八福晋的手背安抚道:
“弟妹,你和八弟刚成婚一年多正是甜蜜的呢,日有所思,夜里才梦见了,不用多想,前半夜的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有汗阿玛在,他们兄弟们怎么可能会出事儿呢?你这就是关心则乱了。”
“真的吗?”
郭络罗氏蹙着眉头,用牙齿咬着红唇,两眼红肿似核桃般直勾勾的看着乌拉那拉氏。
四福晋笑着点了点头,从圈椅上起身道:
“对,肯定没事儿的,弘旺还得你照顾呢,等明天早上你把另一包药粉再冲泡给他喝了,想来就没事儿了,我得赶紧回府了,要不然那兄弟俩醒了找不到人是要哭鼻子呢。”
“行,我送四嫂出府。”
八福晋也从圈椅上起身了。
“不用送了,你在这儿看着弘旺吧。”
四福晋让郭络罗氏留步就带着身旁的乳母和站在门外守着的苏培盛离开了。
八福晋也只好站在廊檐下看着一主二仆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漆黑的雨夜里,而后用双手将眼泪斜着往上抹,念着四嫂的话,没错,越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是得坚强。
她的亲婆婆位份低微,有心无力顾不上他们的小家,如果她的弘旺明早再烧进来,她要早早带着自己宝贝儿子宫门一开就冲进太医院里。
……
而此时南边的驿站里情势也危机的厉害。
四贝勒和八贝勒昨晚入夜时分总算是带着侍卫和暗卫回到了驿站里,与他们老父亲碰面。
可惜的是一群人伤亡惨重,一队侍卫们全军覆没,只剩下了四个暗卫护着俩皇子逃回到了万岁爷身边。
更让康熙等人惶恐的是胤禩前胸上被射了一只利箭,双眼紧闭昏迷被暗卫们抬回来的。
“呜呜呜呜,八哥,八哥,你快醒醒啊。”
看着整整一夜过去,胤禩非但没有转醒,反而双唇血色全无,刚开始还会无意识□□着呢喃喊“额娘”、“福晋”、“旺儿”,如今已经人事不省,呼吸声都越来越弱了。
老九趴在自己八哥床边哽咽着低声哭道。
老十的睡凤眼也是红彤彤的。
右胳膊的马蹄袖被割开两道口子的胤禛瞧着直直插在胤禩胸前的利箭,垂在身侧的两只大手紧紧攥成拳头,一双眼睛红的滴血,薄唇都被牙齿咬破了。
此刻他简直对自己恼恨到了极点。
做皇帝时他的武功就不行,打仗比不过自己汗阿玛和儿子弘历,做皇子他的武力值更是低的厉害。
毕竟史书有记载:“世宗弓四力半。”
“四力半”是个什么概念呢,他们汗阿玛御用的桦皮弓,是十一力,而在如今参加清宫武举考核的下限最低标准是“五力”,他的骑射水平还比不得底下几个未成年弟弟们高。
那只利箭本是朝着他的后心射来的,倘如,倘若不是身旁的八弟眼疾手快的将他推开了,如今躺在床上命悬一线的人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