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您与岳兴阿少爷带着这么多财产住在陪嫁的小宅子里,无疑于稚儿捧着金块在外走,惹人垂涎。这世道本就对女子有诸多苛待,对孤儿寡母更加不友好,您与岳兴阿少爷合该再另寻一处靠山,否则必会遭到佟家的疯狂打压与报复的。”
小赫舍里氏听到这话,面容也瞬间变得有些紧张了,她与偌大的佟府如何抗衡呢?无疑于用鸡蛋去撞石头,蚍蜉撼树。
心中担忧的小赫舍里氏像是抓救命稻草般,下意识抓着乌仁嬷嬷的手,一脸惶恐地看着这位皇太后的心腹宫人,低声询问道:
“嬷嬷能否给我指条明路呢?”
乌仁嬷嬷沉思了一会儿,用手拍着小赫舍里氏的手背,轻声安慰道:
“夫人姓赫舍里,虽然与索尼大人那一脉是远亲,可如今赫舍里一族当家人是三房的索相夫妻俩。”
“索相性子骄傲,还是无风都要兴起三层浪的狠人,他不怕佟府,再者索相夫人虽出身佟家,但性子却是豁达、知礼的,当初孝庄文皇后还曾遗憾她不是嫡出的,若是嫡出年龄再小几岁,怕是多年前进宫的就是这位了。”
“你们都是姓‘赫舍里’,远亲即便再远,只要有心总能续上‘亲’的,夫人若是能得到太子母族的庇护,想来以后在这内城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另外。”
“嬷嬷请讲。”
乌仁嬷嬷抿了抿唇,又道:
“老奴隐隐得知再过不久京城里就会出现用羊毛制作的毛线球与一种名为羽绒棉的保暖物了,漠南蒙古科尔沁部的两处厂房就是生产这些东西的,到时候万岁爷肯定会将这两种保暖物放在京城,大清各地的皇家商铺中售卖,夫人是识文断字、会理账的,若是能帮着皇家售卖这些新的物件,也算是为皇家做事了,除非是那眼瞎耳聋、没脑子的人渣才会来找您与岳兴阿的麻烦,旁的人肯定不会前来招惹您的。”
皱着眉头的小赫舍里氏顺着乌仁嬷嬷的话往下细想,不禁豁然开朗,眉头也舒展了,商贾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但帮着皇家做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更何况他们是满人,又不依靠科举做官,小赫舍里氏当即笑着对乌仁俯身道:
“多谢嬷嬷指点。”
乌仁笑着摆了摆手,明白小赫舍里氏也是脑袋聪慧,不会钻牛角尖的。
三日后。
佟国维的精气一点点回来了,隆科多与玉柱也接受了李四儿已死的事实。
此番佟家在京城勋贵里是丢大脸了!
佟国维惦记着三日前在乾清宫里被长孙殿下扯出来了的五公主婚事,虽说赐婚圣旨在他们佟家,万岁爷也不会朝令夕改,出尔反尔,打他自己的脸,但生怕这桩婚事真得黄了。
若他长孙舜安颜与温宪公主的婚事也没了,他们佟家不得再次被旁人嘲笑。
为此佟国维和赫舍里氏忙召集佟家的族老们商议此事。
他们夫妻俩虽说是佟佳一族的当家人,但族老们的辈分皆比他们俩人高。
佟家族老们也对最近这桩家族丑事很糟心,劈头盖脸的对着老两口呵斥一通,把国舅爷夫妻俩骂的狗血喷头、面红耳赤的。
一个辈分最高、年龄最大、下颌上胡须斑白的族老才开口说道:
“若想保住舜安颜与五公主的婚事倒也不难。”
夫妻俩听到这话,眼前瞬间一亮。
佟国维眼含期待的看着老者。
“将舜安颜从三房过继到二房名下,他不是你三房的长孙,而是二房的长孙。”
“这就行了,此番家族丑事是你们三房闹出来的,几年前你二哥战死沙场,万岁爷对二房的容忍度比你们三房高多了,若是舜安颜从你佟国维的孙子变成佟国纲的孙子,万岁爷肯定不会不满意的。”
“不行!不行!舜安颜是三房长孙,怎么能够过继给二房呢?”
老者话音刚落,老赫舍里氏立刻摆手拒绝道。
在场族老们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佟国维也是皱着眉头,转头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妻呵斥道:
“你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懂什么?还不下去看看隆科多喝药了没?”
老赫舍里氏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着族老们俯了俯身,走出了商议的屋子。
待她抬脚走出房门时,还隐隐约约听到留在里面的佟国维对着族老们赔笑道:
“族老们这想法倒也不错,舜安颜不仅是我三房的长孙,也是佟佳一族的长孙,无论他是记在我名下,还是二哥名下都是没错的。”
老赫舍里氏不满的撇了撇嘴,知道这事儿她管不了了,只好让大丫鬟们搀扶着她往隆科多的院子走。
待她刚进去隆科多养病的屋子,扑面而来一股子烟味,老赫舍里氏眼睛一亮,忙三步并两步地冲进去,就瞧见她儿子胡子拉碴、双眼布满红血丝躺在床上,嘴里噙着一根白玉烟杆子,那烟杆子俨然是李四儿留下的遗物。
“隆科多,你还病着呢,怎么能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呢!”
老赫舍里氏几步上前夺掉隆科多手中的白玉烟杆子,双眼泛红的看着她短短三日就身子消瘦了一大圈的儿子,哽咽道。
隆科多瞥了自己额娘一眼,痛苦地哭道:
“额娘!儿子心里头难受啊!四儿的身子那般娇弱,在脏兮兮的牢房里被那些粗鲁的女囚犯们给一拳拳的打、一脚脚的踢,生生被打死了,这得多痛啊!儿子只要一幻想她临死前苦苦喊儿子、期盼着儿子前去救她的画面,一颗心就像是被大手攥着般,痛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老赫舍里氏边听边敷衍的点了点头,视线在这屋子里搜寻,看到一个眼熟的小木箱子后,她忙从隆科多的床边站起身子,抬脚走到小木箱子跟前,用手翻开箱子盖瞧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黑色的乌香块。
她就觉得自己心里头阵阵发痒,烟瘾又犯了,顺手“啪”的一下子将小木箱子合上,连箱带货的交给大丫鬟,转身瞧见自己儿子还是双目无、满脸痛苦的模样。
老赫舍里氏再度走到床边,用手摸了摸隆科多的脑袋,抿唇叹气道:
“隆科多,额娘知道你心里头难受,但你也得朝前看啊,额娘与你阿玛都老了,佟家未来还得靠你们兄弟们来撑的,你别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你肋骨断了两根,差点儿就伤到肺了,好好休息吧,额娘晚上再来瞧你。”
“恩。”
隆科多泪流满面地应和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