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飞间,东宫的地暖、银丝炭盆烧得正旺,内室里温暖如春。
已经学会灵活抬头的弘晞,穿着一件金黄色的小衣服,戴着虎头帽,吃饱喝足后,除了照旧在脑袋里不停歇的呼喊他的系统外,就宛如一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般,蹬着两条腿,努力学着翻身子。
可惜自从满月当天,在他脖子被皇太后戴上金项圈的那一刻,弘晞清楚的听到了一声系统的电子音在他脑袋中响起外,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的系统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从未再给他一句回应,这不得不让弘晞从心中生出一股子狐疑:莫非这个清朝怪怪的,他这个胎穿金手指也是个半成品?但无人可以解答他的问题。
下午申时三刻,室外风急雪大,阴沉的天空隐隐瞧着竟然有几分暮色黄昏的感觉。
午休睡了一个多时辰的弘晞刚张嘴打了个哈欠,用小胖手揉了揉眼睛,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温柔女声,他的小手一顿,“啊啊啊”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就被一直站在小床边守着的宫女隔着木栏杆抱了出来。
“咿呀~”
看到自己额娘正坐在窗户边的软榻上,与一个穿着深紫色冬装的女子聊天,弘晞立刻在宫女怀里蹬了蹬穿着虎头鞋的脚丫子,冲着软榻的方向咧嘴喊道。
听到弘晞的小奶音,坐在软榻上的两个女人齐齐转过了头。
面容仍旧苍白得仿佛是屋顶积雪的伊尔根觉罗氏轻咳一声,目光温柔的对着瓜尔佳氏笑道:
“娘娘,我也来了好几回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金团睡醒了。”
刚从宫女手中将宝贝儿子接到怀里的瓜尔佳氏闻言不由哭笑不得地说道:
“大嫂有所不知,金团整日就像是个小猪崽一样,吃饱了玩一会儿就呼呼大睡,大多数时候太子爷从前殿忙完过来了,他也不买账,盖着小被子照睡不误。”
听到自己额娘这明贬暗褒的话,坐在太子妃怀里的弘晞脸红了一瞬后,立马就又骄傲的抬起了小胸膛,能吃能睡,他才会长得快啊。
坐在对面的伊尔根觉罗氏将弘晞脸上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眼中满是羡慕与喜爱,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暮春时节的落花般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与落寞:
“小娃娃就得这样,吃的多,睡的多,才会长肉,长个子。”
听出大福晋语气中的失意,瓜尔佳氏也不禁叹了口气,伸出右手拍了拍伊尔根觉罗氏的手背温声安慰道:
“大嫂,你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除了弘昱外,你还有大妞她们呢,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你真的撑不住了,那大妞她们姐弟五个未来哪有好日子过啊?你也不想让你在大阿哥府中的苦心多年经营,都拱手让于旁人吧?”
弘晞听到他额娘的话,立刻懵逼的抬起了毛茸茸的圆脑袋瞅了瞅瓜尔佳氏,又疑惑不解的看向坐在对面的伊尔根觉罗氏。
从瓜尔佳氏第一句话的“大嫂”二字,弘晞就知道眼前之人是他大伯母了,他也知道历史上大阿哥的嫡子就叫“弘昱”,堂弟这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为什么他额娘要说出这种话来安慰大伯母呢?
看着脖子上挂着金镶玉项圈的大侄子,无意识攥着两个肉乎乎小拳头,骨碌碌转动着眼珠子,似模似样的听着她们俩说话,伊尔根觉罗氏的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弘晞见状,更是惊得瞳孔地震,莫不是弘昱堂弟“早夭”了?
第7章 孙子开口
“娘娘,我也知道你说的话有道理,可弘昱毕竟是我差点丢掉一条性命才艰难生出来的孩子,下午我将包在襁褓里的他送到延禧宫中交给惠妃娘娘抚养时,不瞒你说,听着他弱声弱气像个小猫崽子一样的哭声,我觉得呼吸都难受,走到你这毓庆宫了,还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那孩子在身后哭呢。”伊尔根觉罗氏眼圈通红,泪流满面的哽咽道。
“唉,大嫂,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瓜尔佳氏闻言叹息一声,忙从身旁的宫女手中接过干净的帕子递给坐在对面的大福晋擦眼泪。
弘晞越听越困惑了,好端端的惠妃咋养起孙子了?
在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支棱着小耳朵认真听的弘晞就搞明白了,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大伯家又闹出事情来了。
同他一样早产出生的弘昱堂弟,身子骨没有他长得结实,禁足期快结束的惠妃娘娘就特意派人给他们汗玛法递了个口信,表示她希望可以亲自抚养嫡孙,这样一方面可以让太医勤加照看弘昱堂弟的身子,另一方面也能弥补当年大伯胤禔一满月就被送到宫外抚养,对惠妃造成的遗憾。
两个强大的理由成功说服了他们汗玛法,今日一大早惠、宜、荣三妃刚解除禁足,惠妃娘娘不顾天上飘着雪花,就火急火燎的给宫外传信,午后让大伯母进宫一趟将弘昱堂弟给送到延禧宫里抚养。
大伯母这也是刚从延禧宫里过来不久。
听完这个瓜,弘晞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老爷爷、地铁、手机”的离谱表情包。
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在这规矩森严的清朝宫廷里,若是妃嫔因为位份低微不能抚养自己的亲生孩子就算了,眼下惠妃却直接另辟蹊径的把孙子也抱到膝下亲自养育了。
明明当年她就亲身体会过了母子分离,一个养在宫外,一个住在宫里,高高的红色院墙分隔开母子二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但她偏偏还这样干了,将当年自己尝过的苦楚再次施加在任劳任怨的儿媳妇身上。
看着伊尔根觉罗氏悲伤的模样,弘晞下意识就往他额娘怀里钻了钻,心中五味杂陈。
作为前世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虽然祖父母对他极好,但在年幼无知时,他日日夜夜都坐在大门口期盼着他的父母可以常回大学家属院里看看他。
然而没有希望,就不会生出失望。
上辈子,他父母为了各自的事业、彼此正温馨的新家庭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手抚养他,而大伯母却是明明舍不得自己孩子,但慑于这个时代的孝道与权势不得不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婆婆养。
嗐,老天保佑,还好他这辈子的额娘与阿玛身份足够尊贵,自己也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起码现阶段,是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惹他们毓庆宫的。
窗外的雪下得愈发大了,呼啸的寒风卷着雪粒子噼里啪啦的敲打在木制的窗棂上。
两个妯娌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窗外天色越来越昏暗,快到储君回东宫的时间了,伊尔根觉罗氏就顶着通红的眼圈起身告辞离开了。
瓜尔佳氏抱着怀里的儿子将大福晋送到大厅门口。
母子俩目送着伊尔根觉罗氏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地上,太子妃摇头叹了口气,她将自己放在了大福晋的位置上思考,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憋屈与心酸尽数涌上心头,半晌无言。
不得不说,听完今日的事情,弘晞对尚未谋面的惠妃生出了一丝忌惮,同时也对小弘昱生出了一些同情。
想到历史上这位堂弟刚刚二十岁出头就英年早逝了,弘晞无意识地吃着自己的小胖手,琢磨着若是以后这个小堂弟的性子不惹人讨厌的话,等到他们见面了,他这个伪小孩会对小弘昱友善些的。
……
十月结束,刚刚步入十一月。
宫里的皇三代中又添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奶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