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乔抒白要活下去,他总得在手里抓住些什么能赖以求生的东西,如果他是个上都会区的大少爷,如果不用身陷险境,他怎么需要背叛展慎之的信任,干这么不择手段的下作的事?
虽然在陈霖面前播放视频的时候,乔抒白也还是恨起了自己无能。
陈霖死死地瞪着乔抒白,像在评估视频的真实性,权衡放他走的利弊。
乔抒白收起手机,又说:“霖哥,我以后一定会在他面前说你的好话的,因为你对我这么宽容。你真的要在这里把我杀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对何总很忠实的小弟,在他那口饭吃而已。”
地下室里空旷寂静,过了许久,陈霖作了个手势,顶着乔抒白脑袋的枪撤走了。
“趁我还没改主意,滚。”陈霖指着门。
乔抒白躬下身,千恩万谢,倒退着退到门边,反手打开门,跑了出去。
热气扑面而来,地下楼梯的灰尘呛人,乔抒白边咳边往上跑,跑出了建筑,跳上运输车,锁了门,设置最高速,往车队的停车场开。
来不及系安全带,车便倏地冲了出去,乔抒白的背紧压在座椅上,伸手够着安全带,拉出来,按进扣里。
接近热土地的边缘,乔抒白的头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他脸上的疼痛变得明显了,从一旁的包里翻出了备好的康复剂,脱了外套,像注射毒品一样,打进自己的手臂肌肉里。
挨这么一巴掌,其实压根不需要注射康复剂,睡一觉就好了,乔抒白也不是什么怕疼的人。不过他今晚要和展慎之见面,不能肿着脸去。
另外,乔抒白怀疑他也是真的有些对康复剂上瘾,因为受到伤害,迅速复原,让他产生一种完满而积极的期望——过错是能被完全遗忘的,裂缝也可以完全填补上。
运输车开进摩区市区,减了速度,慢悠悠地在大街小巷穿行。
乔抒白打开手机,像看肥皂剧似的,等劳工体身上监视器穿回摄到的视频。
一开始,监视器没有画面,可能是由于地下室信号太差。从车队交车离开,回公寓的时候,监视器的图像回传了。
这监视器像是展慎之装在他身上那个的初版,画面没有那么清晰,传输还有些时间差,不过对乔抒白来说已经够用了。
他津津有味地看陈霖和阿浩坐着悬浮车,在地道里穿行。劳工体坐在悬浮车后排,监视器摄到了陈霖和阿浩的后脑勺。
“霖哥,他说得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阿浩转向陈霖,问,“那视频,电脑也不是做不出来吧。”
“不知道,”陈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我是听过些传闻,从上都会传过来的。”
“说他和展慎之?”
“差不多吧,上都会区不知道他叫什么。有人压着不让说。”
“我操,那他们真会结婚吗?”
陈霖拍了一巴掌阿浩的脑袋,骂了句脏话:“你看我像他们证婚人吗?”
阿浩便不声响了。
打开家门时,时间已近五点,安德烈还在睡觉,家里没开灯,死气沉沉。
乔抒白拖着疲软的脚步,闷声不吭地从冰箱里拿了些安德烈的食物,捧着走到二楼走廊最里面,打开门。
穿着白色t恤的陈霖的另一具劳工体背对着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拿着他给电脑读句子。陈霖的口音很特别,乔抒白用智能语音工具训练出了一个很相似的,让他学着说。
“弟弟。”乔抒白叫他。
为了方便区分,同时心中无法把他们当做物件或动物,乔抒白给两具劳工体都起了称谓,在陈霖那儿的是哥哥,他家里的这具是弟弟。
弟弟回头看,他狭长的眼睛,乔抒白下午才见过一双一模一样的,但出于忠诚考虑,服务型劳工体的大脑统一编辑入犬只的基因,敲除了许多设计师认为不必要的选段,往往没那么聪明。
弟弟的眼和真正的陈霖全然不同,任何人都能分辨出来。
乔抒白摸了摸他的头发,把手机里监控仪传来的陈霖的视频发到弟弟正在使用的电脑里,指着画面中的陈霖,告诉他:“学他说话和动作。”
弟弟点点头:“好的。”
乔抒白便将食物放在桌上:“学累了就休息会儿。”
回到自己的房间,乔抒白习惯性地在手机上查看有关展慎之的新闻,展慎之今天到摩区举办竞选活动,在孤儿特设学校宣讲。
乔抒白看新闻中演讲的文稿,展慎之说自己与摩区的不解之缘,比如年初在孤儿学校宣布他将参加前哨赛,在摩区警局与搭档一起破案。
在这些新闻中,乔抒白总是很难将如今的展慎之和以前的展警官联系起来。
因为现在的展警督面对镜头不再沉默寡言,简直是长袖善舞的,仿佛被迫掩埋起了全身上下,所有愤世嫉俗的锋芒,只为实现理想。
但见面时,乔抒白便清楚他仍旧是展慎之,即便不那么珍爱乔抒白,仍是珍重与负责的,这是展警官才拥会有的品质。
而且现在他们的身体甚至更亲密了,更理直气壮得没有距离,展警官不会像展警督这么折腾乔抒白,吻得没有这样熟练,拥抱也不这么急切。他们跨过了展警官的深思熟虑,提前成为真正的情侣,这不是完全不好。
乔抒白活得惊险,对任何事都想了又想,只有在面对展慎之的时候,他成为一个自己也弄不明白的逃避的人,随波逐流,不顾后果。
到了六点钟,展慎之打来电话:“我半小时后应该就能回政务酒店。”
“那我现在出发?”
“可以。”
第52章 饮鸩
拿起手机,将时间看了又看,确认展慎之迟到了。
乔抒白坐在摩区行政酒店大堂的沙发,白痴一般等了一个半小时,将所有能看的消息和新闻看完,忽然想到,自己可以先去开一间房,就听见从玻璃旋转门方向传来的一阵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