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笑嘻嘻的模样,跟个滚刀肉似的,哪怕是劝酒,都不惹人烦。
因为他没有半点恶意或者尖锐感。
徐焕摸不清这是什么意思,无奈喝了杯酒,这才小声问道:“小兄弟,敢问我说错什么了?县太爷想听什么?”
胡铭在徐焕另一边坐下,直接揽住他的脖子,笑道:“哥,你认识我不?哦对,肯定不认识,我叫胡铭,是这里的县丞。”
他没有穿官服,所以徐焕不知道他是谁,一听是县丞大人,吓得脸色一白,马上就要起来行礼。
但胡铭却把他强行按住:“别别别,别!县太爷都在那里坐着呢,哥你要站起来行礼,那可真是害了我。而且你没听县太爷说嘛,今晚咱就是交朋友,认识彼此,别的不论。当然明天就不行了,就今晚啊。”
这种话真的很好笑。
原来什么规矩啊,体统啊,还论今晚可以明天不行的,属实有些过于儿戏。
听到这话的差役们好一通哄笑。
裴宝来则是趁机在徐焕旁边大声说道:“哥你别搭理他,他这人就这样。我跟你说吧,县太爷刚才想听你吹牛逼,但他没好意思说。”
徐焕人都傻了。
陈庚年在对面笑骂道:“瞎说什么呢。”
“半点没带瞎说,哥,你就开始吹,保准他喜欢听。”裴宝来嘿笑道:“我们也想听,你可是京城来的,你肯定懂好多事情。我来的时候可是听说了,你是负责给皇帝炼丹的。”
一帮差役们很给面子的惊叹,然后纷纷围在徐焕身边让他讲话。
“哇,好牛逼!”
“皇帝吃丹药会不会觉得苦啊,要加糖吗?”
“别瞎说,我猜肯定会加蜂蜜,蜂蜜更甜!”
“行了你们都闭嘴,我要听我哥说。”
要不还得是‘术业有专攻’呢,这帮小子简直天生的气氛组,他们来了以后,场子瞬间就被暖热了。
哪怕你明知道他们是在恭维你,可这种气氛里,真的就发自内心让人觉得开心啊。
再加上徐焕又喝了点酒。
他微红着脸,在一帮小子们崇拜惊叹中,说着自己的过往:“我爷爷曾经是户部侍郎,到了我这一代,家室有些没落了。我从小不爱读书,但却对各种矿石很感兴趣,后来皇室都痴迷于炼丹,我就有了活下去的门路。而且也算是真风光过一阵,比我爷爷都风光,经常出入各大皇亲贵胄的府邸,甚至连皇宫都进过——”
看的出来,徐焕是打开心扉了。
在酒精的催化下,他回忆起昔日的风光,整个人甚至都显得意气风发。但很快,他又黯然苦笑道:“但这都是以前了,现在根本没什么用,还不如一顿饭,一杯酒。”
“不会啊,我倒是恰好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对面,陈庚年叹了口气,问道:“你可知道绿矾,这种矿石,冶炼的时候会有腐蚀性,用铁锅完全没有办法冶炼成液体,会把铁锅腐蚀烂掉。”
徐焕闻言微微一怔,这个问题他还真知道:“绿矾冶炼不能用铁锅,会被腐蚀,但是可以试试用泥陶锅。”
陈庚年摇摇头:“我们也试过,不行,锅子会裂开。”
这时候,一个模样在四十岁的男人紧张站起来:“县太爷,我猜是你们打造的泥陶锅工艺有问题,煅烧的不够火候。火候到了,肯定不会裂开的。”
要不还得是专业人士呢!
陈庚年使了个眼色。
于是一帮小子呼啦啦朝着那个男人围过去:“哥,哥你以前是干啥的?该不会是给皇帝烧陶锅的吧,好牛逼!”
那人叫做葛华,年四十,曾经是京城工部官窑的烧陶工匠。
他被县衙的小子们敬了酒,红着脸晕晕乎乎开始将自己以前的经历,问完了才知道,原来竟然还是金牌大工匠,他烧制的陶制品,达官显贵们抢着要!
如果陶制锅可以解决烧制硫酸,那么炼焦炉该怎么解决呢?
陈庚年继续问,还把手里关于炼焦炉的图纸拿出来,给大家传着互相看。
很快又有人站出来,是以前在军队煅烧铠甲的,军队冶铁,是有过类似的炼焦作业!
等听完陈庚年需要的流程以后,大家面面相觑,主要是冶矿里的一种气体,看不见摸不着,怎么引导进硫酸液体里嘛!
最后还是那位冶矿才徐焕说道:“葛华大哥,你刚才说,你煅烧的陶制品,不管是高温还是硫酸腐蚀,都能承受得住。那么可以烧制圆通形状的陶制品吗?”
葛华闻弦歌而知雅意:“完全可以,只要你们把炼焦炉搭建起来,我就能烧制陶制品管道,将炼焦炉里的那个什么气体,排进硫酸液体当中去。”
看到了吗?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啊!
当一群专业人才聚集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大家脑洞大开坐在一起聊一聊,就能把问题给解决了!
困扰陈庚年这么久的化肥工艺制造,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这就是今晚陈庚年的目的,敞开心扉来聊天!
等聊完以后,大家都看向陈庚年。
陈庚年二话不说举起杯:“来来来,先喝,喝一个再说。”
气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彻底松懈下来。
大家脸上也都有了笑容,不再拘谨,纷纷举起酒杯跟县太爷对饮。
“厉害,真的很厉害!这个难题,困扰了我好多天无法解决,甚至我们江县地里的大豆棉花,还在等着化肥来救命,结果你们轻松就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