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谢予辞,生而无畏,并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多可贵,亦不会觉得死亡有什么不可接受,自然视死如归。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更不在意旁人的。
后来,他有了心中重若泰山之人,可那时的他又始终坚信,被他记挂于心的这人,强大如斯,与天地同寿,是永远不会离开的。
所以,昔年的谢予辞坚而无畏。只因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足以令其退缩,也并没有任何生死轮回值得他去敬畏。
——但是,在仙山岱舆沉没那天开始,这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时至今日,那一日的诸多细节,谢予辞依旧不敢再去回想。
那时的他冲破卓清潭用半数元在他身上布下的封,致使她的半数元之力反噬攻击其己身——
殉钟三响崩裂、碾碎成尘;
他心中如同巍峨雪峰一般、永远屹立不倒的往圣帝君,在他面前身死魂散,骨落凡尘;
而世外仙源一般的仙山岱舆和濯祗仙宫,尽数倾颓,沉没深海......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也会死。
原来,是他亲手撕裂了她的无坚不摧。
也正是在那一日,谢予辞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原来,那便是令三界众生畏惧的......生死大道。
所以,世人说的没错:由爱生怖,由爱生畏。
也是由爱......那个生来不在意自己性命、甚至不明白自己生存意义的凶,终于真正敬畏了生死。
其实,如今的谢予辞,亦并非是向命运让了步。
而是终于向自己心中的那束光,让了步。
第242章 心痕
卓清潭抬起手腕,轻轻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触了触谢予辞的眉心。
“予辞,别慌。”
她带着一缕淡淡笑意,轻声劝慰他道:“其实,钧天崖和宿风谷秘境阵王处的骨,经过九千七百余年的消磨,其上附着的力已经极少。
虽然这骨之力对于凡人来说依旧力量磅礴,足以将凡人玉化成雕,但却并不如我如今的魂之力强大。
你信我,我能压制住的,不会有危险——再说,还有你和帝尊在身旁看着我,不会出事的。”
本来谢予辞听到她前半段解释,色稍微放松了些。谁知待听到最后一句,当即眉头皱的能夹死萤虫一般。
“太阳烛照?他能顶什么用?每次有事找他都踪迹难寻,指望他还不如指望——”
他本想脱口而出“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一条狗”,但是想到卓清潭与圣帝尊太阳烛照的关系,生生又吞回了后半句话。
果然,卓清潭闻言微微蹙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道:
“帝尊如今身不由己,不得不闭关近万年,说来......也都是被我连累所致,他也并不想如此。”
谢予辞“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愿搭话。
卓清潭想起如今的境况,亦是思绪难解。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络薇如今情况危机,若是我们什么也不做,将希望全然寄托于帝尊能及时收到传讯,恐怕太过于冒险了些。”
谢予辞安静了一瞬,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又“唰”的一下转过头来,皱眉道:“不对,方才见你色,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你那所谓的‘不着边际经不起推敲的胡思乱想’究竟是什么?”
他可真的是怕了她了。
居然连将上一世的骨放进这一世的凡人之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谁知道她又自己琢磨出了什么“舍己为人”的馊主意?
谢予辞直直注视着她,不容她回避。
片刻后,卓清潭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都说了是不着边际、经不起推敲了,又何必......”
谢予辞冷嗤一声,打断她道:“就是因为你的‘不着边际、经不起推敲’,我才更要知道。
若是太阳烛照始终龙见首不见尾,而李络薇危在旦夕之间,谁知道你会不会病急乱投医?”
卓清潭抬起眉眼看了他一眼,旋即叹道:“也罢,若不告诉你,只怕你亦要胡思乱想,整日紧绷着精......
你知道的,两仪至阳力和两仪至阴力诞生于混沌初开,是三界中最为纯粹的天道力量,其力量亦可修复万物。”
谢予辞蹙眉,旋即轻轻颔首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否则昔年又何须你亲自补天?”
上万年前苍穹天裂、忘川水倒灌人间。
为了三界苍生安危,时任往圣帝君的太阴幽荧急急离开岱舆,奔赴九重天修补苍穹,还因此被苍穹裂缝另一端混沌中的一缕鸿蒙紫气重伤元,险些送命。
而那时的补天重任之所以非她不可,便是因为只有混沌初开之时便诞生于天地的上古上,才有修复苍穹山海之力。
可是在那个年月里,女娲盘古等上古大早已相继离世、魂归混沌——世间仅存圣帝尊太阳烛照和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两位真。
只是谢予辞不明白,这又与李络薇有何干系?
还未待他再度发问,卓清潭已经撇开头去,轻声解释道:
“上古上的力,连衰裂的天地都可愈合,勿论区区仙和仙兽的仙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