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院子的气氛突变,仿佛连花花草草都拘谨起来,不敢乱动。丘平很不适应,雷爸不苟言笑,干什么都会发出很大声响,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又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近他。
丘平以为凭自己的社交才能,一定会让雷爸高高兴兴地接纳自己,没想到老头的目光一直避开他,尤其不愿看他的烂脸。
丘平想,终于来了个“正常人”。雷爸的眼,正是很大一部分城里人看待窝囊废的态度,对他们来说,丘平这种存在不事生产,反而要分掉社会资源,看着就生气。这心态丘平完全能理解。他心里苦涩,便也不去触霉头,自己躲一边去。
晚上雷狗很晚才回屋里,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丘平。丘平自然没睡,等雷狗躺下,他才合上眼,进入梦乡。
早上醒来时,雷狗已经不在房间。丘平感到这一天比哪一天都还要丧,很不想起床。又怕雷爸见怪,便挣扎着穿衣穿裤,爬上轮椅,推着自己出门。
雷大娘一如平常,给他做了粥,烙了一沓葱油饼,还扒了个咸鸭蛋。只是她的动作轻,话也少了,仿佛把自己压缩起来,空间留给家里的男人。“戬彀吃了吗?”他问。
雷大娘放低声说:“爷俩去了外头。你今天就待在家,有啥需要跟大娘说。”
丘平三两口吃完。他没法安心待在院子里,等大娘一进屋,他就出门找雷狗去。村人告诉他,雷狗父子去武居士的院子了。
父子俩果然在麒麟的前面,还没拐过墙角,就听到父子俩说话。伸头一看,雷爸面色不善,丘平赶紧缩在转角处,免得跟他相见。雷狗父子声音太像,跟自言自语似的,丘平听了会儿才分辨出来。雷爸急躁道:“别说了!你马上回市里上班。”
“我没班可上,没单位要我。”
“你咋……”雷爸放轻声:“你咋跟武宝玉那懒鬼一样样。你名校毕业,国家一级运动员,之前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厦门高校多好一岗位,你偏不去!唉。”
雷狗不说话。雷爸声音严厉:“你照顾那个嘎……嘎什么来着?我操,这他妈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他是蒙古人,嘎乐就是正经名字。”
雷爸面子挂不住,斥道:“你养不活自己,还弄个残废人回家,给你妈找事儿呢?”见儿子不答,他更气愤:“25的人了,要点脸!下周给我回北京。”
武成功从院子出来,劝道:“消消气吧老雷,戬彀是个好孩子,你跟孩子生啥气啊!”
雷爸冷声道:“25的人了,也没个打算,不知道自己要干啥,越长越不像话。”
武成功:“戬彀,你没跟你爸说要去西南边?你想干啥跟你爸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