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官请他们上车,又笑道?:“世子与大人先行一步,下官得去郑将军府中请喜姝公主?……”
繁芜点点头,她知道?侍官不过是想做戏做全。
去皇宫的路上繁芜就在想,谢启若真的不行了,那他撒手人寰也?该是在御书房不会是在寝宫。
当她踏上这辆马车时便已知晓,谢长思还是赢了,他到死赢了弗玉半子。
弗玉机关算尽,却始终没办法自己做皇帝,他有一统天的下野心?,但他不想要骂名所?以他不敢。
繁芜虽这么想,但她依然看不懂弗玉。
白玉门前,她与谢宴走下马车,早有女官等候在那里多时了。
“世子、大人,请随我?来。”女官未看他们,说完转身就走。
御书房外,楼湛见二人来了,急忙道?:“阿芜大人快些个进来!”
繁芜刚抱着谢宴进御书房,便听到御书房内,屏风后的龙榻上那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繁芜你跪下,喊声父皇。”
“……”繁芜根本会不过来,在她耳中嗡鸣之际,楼湛接过她怀里的谢宴。
当她的意识回来之际,身体已先于大脑,腾地跪地。
“父皇。”
谢启猛咳了几声后笑了起来:“哈哈哈……”
她是带着锋芒的,也?是能屈能伸的,说更直接点她贪生。
谢宴没见过他笑,一时歪着头看着屏风许久。
“从今以后就姓谢了,忘了你的本姓吧。”笑过之后,谢启停了很久才说道?。
“……是。”袖子里的手猛地握紧,她垂下倔强的眉眼?,不想让楼湛和?谢宴看到她发红的眼?眶。
此时她却是在想:谢大哥你给蝉儿改姓是因为这个吧,你知道?我?再也?不能改回本姓了。
殿前寂静了一瞬,等她缓上一口气后,再听谢启缓缓道?:“繁芜你相?信梦吗?”
相?信梦吗?
她微睁大眼?,低声问自己。
她答:“信,也?不信。”
曾经有梦困扰她半生,不过那梦随着齐国的覆灭也?悄然结束了。
不知是谢启震惊于她的答案,还是在想其他的,他过了许久才说道?:“可我?信的。”
“陈王第一次上奏折请求我?封你为东阳公主?的次日我?做了一个梦。”
繁芜微抬首,倒不是因为对谢启的梦感兴趣,而是因为谢启的自称变成了“我?”。
“我?梦见我?苦心?孤诣将皇位留给了我?最?为亏欠,最?为心?疼的幼子……我?那终其一生都无法抚养,无法让他唤我?一声爹的幼子,他登上皇位后三年内四?海归一,万国来朝,但第五年就痴迷于丹道?,之后各地节度使叛乱,兵乱频发,统一也?不过持续了几年,皇权旁落,最?终落于一人之手……”
感受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最?终化作游丝。繁芜恍然间起身上前一步,追问道?:“这人是谁?”
她等了许久未等到回复,直到楼湛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去,他颤抖的手送至谢启鼻间。
在楼湛身影震颤之间,繁芜已明白了。
随即她听到楼湛的哭喊声:“阿芜大人……皇上殡天了……”
他不敢大声,甚至压着哭腔,皇上说过若他殡天秘不发丧。得等到次年春天再昭告天下。
“这还有半年光景要瞒过朝野上下,还请东阳殿下……”
繁芜点头:“是,我?会尽全力瞒住。”
楼湛红着眼?哽咽了一瞬,却又不忘提醒她:“从今日起殿下是大魏的公主?了,殿下应当自称‘孤’。”
繁芜微皱眉:“……楼湛大人,我?不喜欢这个‘孤’字。”
她此句一出,楼湛的眼?泪都快被逼退了,唇角扯了扯道?:“那也?要自称本殿下。”
很快有谢启的暗卫来将谢启抬至密阁地宫。
楼湛对繁芜道?:“地宫能将皇上的龙体存放至少半年,等半年后会有三道?圣旨交给殿下。”
他说完取过一旁悬挂在侧的鸟笼递给繁芜。
“奴才送殿下与世子出宫。”他说着快步走出屏风,牵过谢宴的手。
“皇上封殿下为东阳公主?的圣旨已交给礼部尚书,三日之内便能昭告天下了。”
出宫时谢宴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只五色鹦鹉上,其实他知道?皇上死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死亡的?是他的父王离开陈王府一个月之后,他在陈王府花园的花丛里看到一只死掉的小鸟时,他蹲在那小鸟面?前,蹲守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侍官路过,告诉他:“世子殿下,那只鸟已经死了,它?不会再飞了,奴才帮您埋掉它?吧。”
那个时候他才愕然明白什么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