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游和他相对静默了片刻,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错过了,就像他没有早点去无双镇,要是能再早一点,早到妙杏姑娘还没有死去的时候,就好了。
“这其实就是花肥,”蛇蛮游动尾巴过来,手里的叶子包住一大捧黑色的泥土,“不过时间很久了,这座山的年纪有多大,这些花肥的年纪就有多大。”
妙果将木头小人埋进去,小心地给她堆了堆土,“三姐,你有没觉得好一点?”
妙杏好多了,只是觉得很担忧:“果子,为什么要丢下沈先生一个人?他会生气的。”
他肯定会生气,妙果是知道的。
但是没有办法,分开了沈钰安只是会生气,不分开妙杏会消失。
“师兄不会气太久的,”她含糊着,对于妙杏和狐狸联合起来欺骗她的事,她其实也很生气,但没有办法将情绪发泄给她们任何一个,“我们只是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师兄那里会体谅的。”
能不能体谅她也拿不准,但是师兄应该是舍不得拿她怎么样。
“这也很不好,很危险呀,你不是说有人要抓你吗?贸然分开……”妙杏觉得自己还不能消散,沈先生不在,果子遇到危险怎么办?谁来保护她?
殊不知妙果正打的这个主意。
她从狐狸那里听到了姐姐变成怨鬼的真相,原来她濒死时并没有怨恨自己的爹娘,只是怨恨自己的弱小,让妹妹陷入魔爪,只要妹妹一天过不上幸福的生活,她就会一直守护在妹妹身边。
妙杏的执念是妹妹,她是为了妙果而滞留人间的。
而沈钰安在妙杏的观念里,就是妹妹幸福的象征。只要妙果和他在一起,她心里的执念就会越来越淡,力量也因此削弱,最终会成为普通的鬼,混混沌沌忘却生前事,消散于天地间。
妙果于是想出一个很笨的办法:如果她暂时和师兄分开,并将自己处于一种危险的境地,能否延迟妙杏力量的消散?
她知道这件事和师兄没关系,不是他的错,可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的幸福会导致姐姐的消失。
“这实在是太残忍了。”蛇蛮点评道。
人间六月已至,红毛狐狸趴在她的尾巴上消暑。
明明说什么灵境里温暖如春,但人间的暑气还是会影响到这里。
“这才几月,小狐妖,你也太不中用了些。”蛇蛮将红毛狐狸卷到自己的肚皮上,手摸着它的耳朵。
红毛狐狸耷拉着舌头,爪垫在蛇蛮身上印出几朵花,嘴上还不忘强调:“什么小狐妖,我可是活了一千年了!比你年龄可大得多。”
妙果正在洗果子,水灵灵的果子,一个个有拳头大小,擦干净啃一个,给蛇蛮分,她不要。
“我是蛇,吃肉的。”
倒是红毛狐狸晃着尾巴说想吃,妙果给它喂果子,它就闭着眼睛享受。
“你瞧,狐狸也吃肉,但它还吃别的呢。”
蛇蛮实话实说:“所以它是我见过最不像狐狸的一只狐狸。”
林中绕过来一个人,正是妙杏,她裙子里兜着一些蘑菇过来。
“瞧我发现了什么?菌子炖汤再好不过了。”
妙果和她一起洗蘑菇,蛇蛮提着狐狸慢悠悠地趟过水去对面。
“那你们生火,我去抓只山鸡回来。”
妙杏洗着洗着,自己的手就洗掉了一只,木头浮起来飘到妙果那里,妙果习以为常地捡起来给她安上了。
妙杏笑眯眯地抱怨:“真是不方便呢,假如沈先生在,也许就可以换一只新的手臂了。”
妙果瞅着她:“我也能做的。”
“可是你看,你做的不是很好。”妙杏抬起手,刚安回去的手腕又断了,木头手“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妙果觉得委屈,更多的是难过。
因为根本不是她的问题,是妙杏的魂体粘不住木头了。
分离已经近在眼前,她的办法见效微乎其微。
妙杏抱着蘑菇回来,但其实最开始她是去找山鸡捕猎的那个。
她已经开始忘记一些事了,不知什么时候也会把妹妹忘掉的。
妙杏支起一口小锅,将切块的山鸡放进去,蘑菇也放进去,还有些其他的香料。
“什么时候回去呀,”她捧着脸问妙果,提醒她,“你已经出来两个月了,沈先生该急了。”
“不急。”妙果这样说,将小树枝掰成两半丢进火里。
鸡汤的香味慢慢飘出来,最爱人间美食的蛇蛮和红毛狐狸却双双失踪,不仅如此,连平常爱来蹭吃蹭喝的小妖精们也不见踪影。
天色接近傍晚,草丛里的蟋蟀蛐蛐开始吹拉弹唱,安静又热闹,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你小时候就喜欢听小虫子唱歌,”妙杏拿个长长的汤匙搅动着鸡肉,鸡汤已经变成了乳白色,她与妹妹回忆着,“你那时候听得懂它们的话吗?”
“也不是所有的生灵都会开口的,”虽然爱听虫子唱歌的是二姐不是自己,但妙果还是回答她,“我其实只是不想听阿爹阿娘吵架。”
“确实,虫鸣比吵架有意思的多。”妙杏的手摇摇晃晃,眼见着又要散架,妙果握住她动来动去的手。
说话声很轻,但很坚定,下定了某种决心。
“姐姐,我送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