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夜里,姜念兰翻来覆去,想着推拒的借口。
最终,姜念兰没编出理由。
宴会却也没能赴成。
兴许是幸灾乐祸遭了报应,当夜,她起了高热,呕吐不?止,吐完,嘴里还呓语着什么,旁人听不?清她的梦呓,只当她被梦魇困住,在说胡话?。
昭成帝一直守在姜念兰身边,见她高烧不?退,还说起胡话?,失去的恐惧一步步攫住心脏。黑眸逐渐席卷起戾气,眸尾一转,在太医又一次束手无策后?,毫不?手软地掐住对方的命脉。
三尺之内,人人如?履薄冰,无一人敢靠近。
太后?急匆匆地赶来,瞧着险些命丧掌下、口吐白沫的太医,脱口而出:
“皇帝这是又发疯了么?你就算掐死了他,也不?能让永乐立马好起来,不?过发热罢了,皇帝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喊打喊杀的?”
昭成帝眼萧肃,凉薄而不带一丝温度地瞥过太后?,手上?劲道未收,冷冷道。
“太后?是不?着急,因?为躺在这儿的是永乐。若是林燕,太后?怕是早就急得团团转,还能在朕跟前风轻云淡地说风凉话么?”
太后?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脸色微白地往后?一退,丹蔻紧紧攥住侍女梅音的胳膊肉,一个眼风扫过瑟瑟发抖的宫人,眼凌厉且带着发泄的意味。
昭成帝最终还是放开了呼吸困难的太医。
“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永乐仍高烧不?醒,或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朕绝对饶不?了你们的性命!”
说罢,他睨过太后?,面无表情地问:“您来这儿做什么?”
“听闻永乐起了高热,哀家便想来看看她。”
闻言,昭成帝冷哼一声,轻蔑道:“这儿有朕守着便可,您素来不?喜永乐,朕也不?清楚,您是想来看看她是好,还是不?好。 ”
太后脸色骤变:“皇帝这是何意?”
昭成帝毫不留情面地戳穿她:“母后?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您在安平王妃离开后?,方想起多年来的亏欠,想从?朕这儿,从?永乐这儿,弥补曾经亏下的亲情。但这些小恩小惠,朕不?需要,永乐也不?需要。”
“是,哀家从?前是有错,可哀家是你的母亲,难道就因为从前的过错,你就要记恨哀家、记恨对你有生恩养恩的母亲一辈子吗?”
昭成帝表情仍未松动,“当初林榕一案,太后?虽没保住安平王妃,却是将林燕摘得干净,未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对待永乐,您却是针锋相对,恨不得置之于死地。什么时候,母后?能将永乐看得比林燕更重,将那偏得离谱的心摆正,再来跟朕生恩养恩。”
太后?指尖泛白,半晌,才吐出一句:“原来,皇上?早就知晓……”
“母后让朕给林燕寻桩好姻缘,朕挑中了兵部左侍郎的儿子,待母后?首肯,朕便令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日。”
兵部左侍郎的儿子,太后?记得清清楚楚,这分明是个流连花丛之地,府中妻妾成群,气死正妻的纨绔子弟!
“母后?若能首肯,朕便能对林燕指使林榕一事既往不?咎,若母后?仍想与永乐亲近,朕亦不?会阻止。”
太后?想也不?想地拒绝:“哀家绝不同意将林燕嫁给这种人!”
昭成帝冷冷一笑:“那您与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皇帝就要这么苦苦相逼?!”
“母后?难道忘了,安平王妃和林燕胆大妄为,都是因?为您的纵容,朕留她们的性命,是因?为母后?下跪恳求,怎么又成了朕在逼您?永乐这般乖巧懂事,敬您是长?辈,从?未在朕面前说过你一句不?是,可您担得上长辈二字吗?”
太后想辩解,却哑口无言。
为了给林燕铺路,让林燕恢复曾经的荣宠,她确实想过除掉姜念兰。
可在皇帝身负重伤时,她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羁绊,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皇儿,他将姜念兰看得那般重,若她真对姜念兰做了什么,皇帝会彻底垮下。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刀割般疼痛。
因?此,为了皇帝,为了修补母子间的裂痕,她尝试着去接纳姜念兰,听闻姜念兰高烧,她特地赶来探望。
可是,她悔之已晚,她的皇儿不愿意原谅她。
昭成帝背过身,沉沉道:“徐文德,送太后娘娘回宫。”
徐文德叹了口气,道:“太后?娘娘,请吧。”
太后?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哀戚,对徐文德道:“若是永乐公主醒来,还请徐公?公?来一趟安仁宫,给哀家报个口信。”
昭成帝一点反应也无,太后?痛心地收回视线,抚着胸口,在梅音的搀扶下离开了。
昭成帝卸下紧绷的心防,大步跨回榻前,忧心如?焚地蹲下,紧握住姜念兰滚烫的双手。
“永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这一夜,玉和殿上上下下胆战心惊,生怕触了圣上?的逆鳞。
索性,一众太医经过商讨,顶着昭成帝阴鸷锋锐的眼,总算让姜念兰的烧退了下去。
“父皇……”
姜念兰睁开眼时,嗓子干涸得像有小刀在划,她才?刚开了个口,就感觉手臂被人激动地握住,没多久又松开,紧接着,甘甜的清水送了进来。
咕咚喝下一整杯水,嗓子好了许多,开口却仍是虚弱无力。
“父皇一直在这儿守着我么?”
昭成帝眼下有明显的乌青,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兴奋过后?,眼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疲态。
“你先不?要说话?,躺下休息,想吃什么就跟父皇说,父皇命御膳房的人去准备。”
姜念兰摇头道:“我现在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