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辈眼里,我们就是典型的“哥俩儿好”。
大学时他们家又搬回苏州,有一年暑假我去苏州玩,作为苏州本地人,王桦森带我玩儿了三天,除此之外还非要我住在他的家里,和他挤在一张床上,情愫是在什么时候暗自生长的呢?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觉得我对王桦森不是简单的兄弟之情,在苏州的那几天,叔叔阿姨让我感到宾至如归,每天晚上,王桦森都像死猪一样睡过去,那时那种莫名的情愫生长的极为茂盛,终于在某个晚上我破了戒,那天我用手指描绘他鼻梁的轮廓,最后忍不住吻了他的嘴唇,然后心跳砰砰地跳个不停,那个夜晚,我怎么也睡不着了。这样的场景,其实不是第一次了,还有一次,是在我十五岁那年。
后来暑假结束,我们回青江各自的学校读书,有一次周末我们在江边见面,我对他说:“王桦森,我不要和你做兄弟了。”
王桦森:“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啊?”
“我想做你的情人。”
王桦森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呛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看我:“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在告白啊。”
他用手拍了下我的头:“小孩子你懂什么是情人吗?”说完他起身离开。
“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我冲他的背影喊道。
他冲我摆摆手。江面吹来的风让我眼迷离,我想我必须赌一把,然后我径直走进江水里,冲着王桦森的背影喊:“王桦森,我不会游泳!”
我的身体在江水里沉浮,王桦森一回头:“你疯啦?!”
最后他把我拉上岸,冲我大骂。
我在他的骂声里沉静地说:“情人就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但是只要是和你,我愿意。”
他无奈地笑了,说:“周游,你这是强买强卖。”
“你就说你愿意不愿意吧?”
他笑了。
我知道的,我就知道。
和王桦森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在发光。
可是后来,光熄灭了。
某一天他妈妈找到我,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对我说:“周游,阿姨求求你,你离他远一点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接受不了,阿姨求求你……阿姨求你……”
我看着他妈妈,近乎绝望,良久,我说:“好,阿姨,我答应你。”
过了两天,王桦森找到我,他说:“我妈住院了。”
还没等我开口,我听见他说:“周游,我们分开吧。我打算回苏州了,我怕我妈真的会想不开。”
“嗯。”我淡淡回他。
“你就……你就当我死了吧,我们,别再见了。”
那天之后,我们清空了彼此所有的联系方式,他辞了青江的工作回了苏州,一直至今,那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再联系。
不知道记忆有没有出错,谷雨过去没几天,我们分开后的第一个休息日,我租了辆车去了北水县。
那片我梦里出现的江滩,是王桦森曾经带我去的,那是他大学期间去北水县见习的时候发现的地方。我那时精状态很不好,工作的时候都是在强撑,那天我在那片江滩一直待到日落时分,后来漫无目的开车到了一片郊外的墓园,我停下车,丢了魂儿似的走了进去。我拾级而上,一排排走过。
夕阳的光慢慢笼罩在墓园之上,却是灿烂的,是耀眼的。野风吹过,野草疯长,而后晚星,依稀徜徉。
后来,我借着月光,停留在一块无名碑前。
你为什么没有名字呢?就连张照片也没有。那时候我忽然想起家乡的习俗:如果父母还健在的话,孩子的墓碑上是不能刻字的。
我就那样望着那块无名碑望了很久。
就在我转身打算走开的刹那,我回过头,缓缓地朝着那块墓碑跪下,我的眼悲戚,泪水全无,声音几乎是哀求着的,我听见自己说:
“求你,成为我活着的理由吧,我求求你。”
后来回到家中,我做了王桦森的遗像,甚至买了香炉和装骨灰的陶瓷罐,我将他摆上供台,那时我看着他的遗像自言自语:你说的,权当你死了,我这么好的人,当然要成全你。
半年的时间,我完全习惯了他“死”去的生活。后来和人说起我和他,皆是我的主观杜撰。
我的精状态每况愈下,也是在那时,我去了柳乌龙女士的心理诊所。
她知道我的一切,唯独不知道王桦森的存在。
那时要不是江渡撞破了书房里的秘密,我想我也不会向吴斐他们说起我和王桦森,因为编故事真的太累了。
去年他们同我一起去北水县,那时我是慌乱的,我当然不是去看王桦森的父母。下了车我拎着东西漫无目的地走,直到我觉得我走的够远了,直到我碰见一位摆摊写字的先生,我用手里的东西,换了那两个字。
狗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房间的飘窗,在我身边窝成一团。
我终于打开手里的那封信,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信很短:
周游,没想到这么多年就这么过去了啊。很冒昧这样联系你,听阿途说你过得挺好的,那我就谢天谢地了。每每想起我们的曾经,我都无比怀念。
我没再回去过的原因是,我一想起这座城市,不是青江,而是周游你。只是那次回南山见阿途,他说你向他问起过我。所以我自作多情:周游,忘了我吧。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我已结婚生子了。
这么看来,是你先打扰的我。所以无论怎样,请给我一次打扰你的机会。
你放心,我会守住我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