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打折村开门,我们从路边咖啡店直接过去,我手里还拿着和这个季节格格不入的冰美式。
“怪不得你肠胃不好。”柳乌龙女士用眼揶揄我。
“习惯了。”我笑。
我一个快失业的人,竟然也在此刻不管不顾起来,花起钱来也变得大手大脚,这一天让我觉得很愉快。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柳乌龙女士被我甩在身后,我只是高兴我能有什么错呢?我竟然完全忽略了她。
知道身后响起她的声音,我这辈子也忘不了,她大声冲着我喊:“姐夫!你等等我!”
我回头看她,又四处看看那些望着我们的人,我觉得我的脸一定红到了耳根子,然后我拔腿就跑,此地不宜久留。
你可以想象吗?两个快三十的人就这样在大街上追逐,路人们只会图个乐,他们不会知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大笑着,追逐着,没有停歇的意思,那是一条怎样的路呢?就像是大学时候每个周末我们背着羽毛球拍跑着去体育馆占场地的样子,那个时候头顶有着三四月渐渐茂盛起来的梧桐树,光零零散散地散落,鸟雀也飞翔。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一事无成?是不是满目颓唐?是不是庸俗至极?说来可笑,我一直觉得人生艰难是人生至理,竟然没想过什么好的结局。比如现在,我突然想起网上之前很火的那段话——
“有一天我漂亮生动,我的好朋友都在我身边,我看远山,远山悲悯。我恍恍惚惚确定,我会死的很早,我周围人声鼎沸,他们讨论着我不喜欢的话题,我只好微笑,目光深远,于是孤独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忽然定住脚步,柳乌龙女士追了过来,她笑着拍打我的肩膀,我恍恍惚惚地朝着某个方向望过去,某个身影很快消失又一次,我像是出现了幻觉——
w,是你吗?是你吧。
我很快回过来,和柳乌龙女士有说有笑。
周游,你或许想过,鲜活地活着吗?
我这样问自己。
第23章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上)
我在回青江的高铁上熟睡过去。
梦境趁着睡眠的空子又再一次在寂静之地与我相遇。
那是春天,房间里的白色纱帘随着清晨的风慢慢踮起脚尖,随风而来的还有空气里淡淡的青草的味道。阳光零零碎碎地落在地面上,树影摇曳。这是一个温暖又清澈的早上,是我搬来和 w 同住的第一个早上。我因此觉得很幸福。
我从朦胧之中醒来,一眼就看见 w 坐在床边看着我,他抛来一个温暖的微笑,问我昨晚睡得还好吗?我点点头,说再好不过。
他又凑近我的脸,呼吸里都是牙膏的薄荷味道,他的唇柔柔软软地落在我脸上,一只手揉捏着我的一侧耳垂:“起来吧,外面雨停了,没事儿了。”
然后我就醒了。
是的,这个梦很短暂,短暂到我还没有好好看一眼如此鲜活的他。
一个女生经过我的时候绊到了我的腿,她抱着歉意看着我说了声对不起。
与此同时我听见不远处有位乘客说了句话:“现在的学生啊,一点儿学生样也没有。”
我知道这句话让那个女生感到不适了,只因为她那一头粉色的头发。
我笑笑说:“没关系——你的头发真酷。”
她笑了,然后经过我坐在了里面靠窗的位置。
整个旅程,我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我刚从高铁站出去,就看见不远处吴斐还有周离冲我摆手,是的,我们有一周没见了。
大概在我去苏州的第三天,她们就开始在群里问我什么时候回去。那时候因为范围内舆论不可控,我被诊所辞退,但是当我最初得知是徐姓同事操控的这件事,我其实就已经不打算在诊所上班了,这样也好,我至少还能拿点儿赔偿金。
诊所宣布辞退我的消息放出后,微博同城关于我的舆论就慢慢降了下来,新闻世界,明日黄花,总会有别的什么重新吸引大众的注意,我像是个不再好笑的笑话,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如今看来,除了丢了工作,别的也没什么(我说的可真轻巧,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儿啊),于是我决定回来了。
我朝着他们走过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佯装的轻松自在。
我走到距离她们一段安全距离,秦小朗奔跑着朝我走来,他大声喊我:“舅舅!”
“你想我了吗?”我问他,这小子一定是吃胖了,抱上去比往常重了不少。
“我想死你了。”
我捏捏他的脸:“跟谁学的,小嘴跟抹了蜜儿似的。”
我走到吴斐和周离面前:“我说了可以坐轻轨回去的,干嘛非要跑一趟来接我。”
吴斐笑笑:“可不是我们想来接你的,这你得问问你外甥。”
秦小朗在我怀里佯装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妈妈不给我买冰淇淋,爸爸也不给,干爸干妈也不给,外婆奶奶就更不给了。”
“所以你就想让我买给你吃是不是?”我笑着问他。
秦小朗疯狂点头,他以为我会纵容他,但是他忘了现在是冬天,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人,我和他说:“舅舅可以给你买,但是要等到天气暖和一点好不好,春天或者夏天。”
“明天和后天不行吗?”秦小朗明显有些失落。
“不行,会生病的,你想去医院打针吗?”
秦小朗摇摇头。
我放下秦小朗,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然后和他一块坐进车子后座。
“饿了吗?”周离问我。
“还行。”我说。
“我们现在直接去吃饭啦,江渡和大朗哥已经在饭店等着了。”周离说。
我被他们这架势整笑了,我说:“我是刚出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