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这一冲,花冠阵型瞬间粉碎。
安澜、圆耳朵和母亲趁此机会对着猎物连连施压,其他氏族成员也从缺口处穿了进来,试图将脱离同伴的公牛彻底隔死在支援半径之外。
然而非洲水牛毕竟还是能让前任女王都挂彩的危险猎物,只要还能冲起来,它们就不惧怕任何敌人,尤其是以追击而不是锁喉为主要进攻方式的敌人。
来来回回七、八趟,斑鬣狗始终未能得手。
安澜往坏女孩那里瞥了一眼,发现大前辈坐在猎场边上就跟老僧入定似的,眼睛都微微阖着,全然没有任何发表异议的意思、便知道到这里她做的都是正确的选择,原本就确信的态度更加坚定。
既然非洲水牛要耗,那就陪它们耗——
斑鬣狗最不缺的就是耐力和寻找食物的决心,比起猎物,它们还有尖牙利爪,在双方都体力不济时,谁会落入下风昭然若揭。
再一次地,狩猎队听从了首领的指示。
双方在水塘边上展开了激烈的阵地战,一直周旋到斑鬣狗的嘴角挂上了白色的风干唾液,周旋到水牛眼睛通红、行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不得不开始思考究竟该用什么方式撤离此地。
牛群是温情的,也是残忍的。
安澜在北美做灰狼时就领教它们的果决:一旦陷入无法甩脱对手的境地,便选择将那些老弱病残和已经受伤的成员顶翻,协助大部队逃之夭夭。
眼下谁先突围谁就掌握了主动权,在最后一次出击挑动大角之后,最强壮的公牛没有选择回身折返、弥补阵型,而是顺势冲向远方,向推土机一样把路上充当了阻挡物的斑鬣狗铲至一旁。另外两头非洲水牛也不是笨蛋,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看到这样的一字长蛇阵,安澜立刻下令让大部队围住落在最后的猎物,把今天到底能不能吃上饭的悬念扼杀在摇篮了,可她叫得及时,听音的成员们反应却不够及时,或者说不想去当挡路的一个,拖拖拉拉走了几步,硬是让这头水牛冲了出去。
……果然要闹到吃保底的地步!
安澜心里有点窝火,但也知道此刻不是找麻烦的时候,于是把几个犯错的成员牢牢记下,带着多多少少流露出懊丧的大部队追了上去。
斑鬣狗的奔跑姿态并不优美。
但那些最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它们在跑动时总带着一种超然的从容,就像吃饭、喝水那么自然。哪怕已经跑出十数公里,都很难从外表判断它们到底有没有使出全力。
事实上,斑鬣狗的确是长距离奔跑大师。
它们的极限速度可以达到4公里时,并且能在最初的五公里中一直保持这个速度,直到发觉“长距离追击”快要变成“超长距离追击”为止;至于极限路程……保持匀速跑上三、四个钟头不成问题。
非洲水牛在前面跑,斑鬣狗就在后面追。
在跑出三公里时,安澜发出了“向前靠”的指令。
大部队这回反应还算敏捷,迅速收缩起来,那些亚成年和老弱在后方助阵,而狩猎能力较强的雌兽和雄兽则大举前压,均匀分散在三头水牛背后,一边奔跑,一边啸叫,无差别地制造着恐慌。
高强度施压之下,水牛的逃亡阵型有所松散。
安澜敏锐地察觉到了进攻时机,当即带着圆耳朵一起杀进了左侧露出的缝隙当中,张口咬向猎物的侧腹和后肢。因为距离太近,猎物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顿时被刮下来一大块血淋淋的皮肉。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
世界上也没有两头一样的非洲野牛。
不同个体的反应速度和心志强度必然存在差异,因此,在面对攻击时犹疑的时间和程度也会存在差异,时间长短并不重要,几秒当然更好,哪怕是零点几秒,对于经验丰富的追击者来说也够用了。
那一瞬间的恍惚不仅让跑在最左侧的猎物落后了短短一截,也把那道原来就不小的缝隙变得更大,让更多斑鬣狗能够穿入其中,把它和同伴彻底隔离。
安澜顺势把队伍一分为二,大部队留下来处理已经偏航的猎物,小分队继续前追,务必断绝虽然微小但确实存在着的回头救援的可能。
在这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无比轻松。
斑鬣狗大群追上了猎物,从背后撕咬着猎物的身体。圆耳朵扯断了猎物的尾巴,叼在口中耀武扬威;两名低位者将猎物的后腿抓得血迹斑斑;凑热闹、攒经验的亚成年们也没有闲着,人立起来做抱扑,把猎物饱满的屁股当作最好的抓板。
非洲水牛勉强跑出了三公里,就再也跑不动了。
但它还有倒地——既然猎物没有倒地,就不算进入了“分配食物”的流程,低位者们往往会抓紧这段时间拼命撕肉,即使占不到什么好位置、可能会被垂死反击也无所畏惧,直到被高位者赶开为止。
因为是初次带队,安澜表现得相当宽容。
只要不到她站着的地方来撒野,她都可以当作视而不见,但要靠得太近,做出了明显不敬的行为,那对不起,别吃饭了,先挨顿打清醒清醒再说。
从头到尾她只给坏女孩让了半个身位。
几只争抢厉害的低位者被咬的哀叫连连,有的耳朵开了花,有的脖子上挂着血,再也不敢轻视新领队的正当要求,夹着尾巴缩向了更难撕到肉的位置。
等到去追击那另外两头牛的小分队返回时,这头非洲水牛的血都快被放干了,没赶上“餐前小食”的氏族成员虽然有点懊恼,但也知道这种角色都是轮流的,便把怨气发泄在了猎物身上,将它从侧面拽倒在地。
“咚”。
沉闷的一声响。
这一声响代表着猎物的彻底丧失反抗能力,也标志着狩猎阶段到此结束,分配食物的阶段正式开始,按照社群等级进食的规则即可适用。
安澜和坏女孩一左一右,直接把还想过来分一杯羹的低位者扫走一片,自己占据了最好的部位。圆耳朵和母亲作为此地地位次高的成员,也开始大快朵颐,随后才轮到其他成员。
但这份想吃多少吃多少的喜悦没能持续多久——
约莫才吞下三、四口肉,黑鬃女王就带着盟臣赶到了现场,同时赶来的还有笨笨、留在巢区的零散母兽以及就在边上活动的极少数游荡者。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胡狼。
斑鬣狗虽然名字里带着“狗”,却和人类熟知的“狗”没有太大关系,而胡狼作为犬科犬属的动物,在血缘上就亲近多了,只是长了一张看起来像狐狸的脸。
这种动物被爱好者们戏称为草原上的“战地记者”,因为它们总会出现在各种纪录片的狩猎镜头当中,被蹭饭的“受害者”可以列出长长一张名单。
比起胡狼,她觉得那头花豹都更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