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眼线没忍住嗥了一声,安澜不怪它,因为听到嗥叫声要回以嗥叫声是狼群社交规则中最基础的部分,每一头灰狼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教育的,在之后的群体生活中也是慢慢这样强化的。
即使眼线不叫,对方多嗥两声,总有狼会叫的。
不能怪狼识破不了两脚兽的招数,只能怪人类太狡猾,总能想到用动物的习性来对付动物这种招数,可以说是屡试不爽。
现在外面有人在蹲着。
百分之百有至少一杆枪在那架着。
真到了这份上,安澜反而冷静了下来,知道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接下来就是看谁更有耐心的时候,也是进一步见招拆招的时候。
在采取一些激烈手段之前,猎人们的首选肯定是等狼群自己走出去,或者用仿生哨把狼群引出去,一旦有一头灰狼没忍住探头出去看了,然后被击伤或者击杀,血腥味和痛呼声就会成为压垮狼群的最后一根稻草,驱使它们自乱阵脚、往洞口窜逃。
但是……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出去呢?
办法还是有的。
当初选择这里当洞穴时,安澜曾经仔细检查过是否存在气孔,得出洞穴最深处拐过去的那边是比较松的泥地、适合放幼崽也能通气这个结论。
既然能通气,或许就能挖出一条通道。
不过不管用不用这个计划,何时用这个计划,都得有人到前面去守着,时不时制造点动静给猎人一点希望,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才行。
或者……要不要去试探一下敌情呢?
安澜的视线扫过每一位家庭成员。
现在家里速度最快的是葡萄和小调皮,但让它们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以发懵的状态出去试探,基本上和送死没有什么差别。再说出去了就一定要回来,回程的路更危险。
不,不能单枪匹马地离开洞穴。
要么就比耐心谁也别走,要走就得一起走。
通过比划和眼交流,两头阿尔法狼确定了接下来的大致策略,就开始挨个安抚其他家庭成员的情绪,他们知道在任何计划能被实施之前,首先要挺过一波最为艰难的诱引潮。
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安澜把脑袋放在糯糯的脑袋上,轻轻摩挲着它的脸颊的时候,外头先是出现了一股怪的杂音,仿佛是哨子哑了没吹响时会有的动静,旋即陡然一转,变做了母鹿呼唤小鹿的声音。
安澜和诺亚对视一眼——
来了!
第79章
仿生哨是个大杀器。
正如钓鱼佬需要用散饵打窝诱鱼一样,猎人也需要用各种哨子和血食来诱引猛兽,要不然就自己带,真的假的都行;要不然就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跟着迁徙的鹿群到处跑,跑到哪蹲到哪。
既然是诱饵,自然有很强的驱动性。
带崽母鹿的叫声听在狼的耳朵里基本就是“开业大酬宾全场买一送一”,如果再配上点带血的鹿肉模仿受伤场景,“买一送一”还会变成“此地商品通通零元购”,诱惑力直接拉满。
哨子造成的异动是立竿见影的。
鹿鸣声出现后不到五秒钟,原本被安澜和诺亚联手安抚下来的谷地灰狼就变得心烦意燥、蠢蠢欲动。经验稍微丰富一点的年长者还能勉强坐住,几头年轻小狼就跟尾巴着火了似的,耳朵竖得老高,鼻子抽个不停,前爪在地上摩擦。
其中要数罗密欧最难熬。
这头三岁大的漂亮公狼正处于一生中速度最快的时期,在第一梯队里混得如鱼得水,高超的能力加上强烈的进取心,使得罗密欧为狼群屡屡立下功,也使得其他家庭成员对它的态度越来越亲厚,看不出什么外来的痕迹。
关键在于……这孩子脑子里好像缺根筋。
当年安澜和诺亚看上它的原因说俗点就是“馋它身子”,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硬被理解为“缺个做饭的厨师”。
罗密欧为了回报阿尔法狼的恩情恨不得天天泡在猎场里,正和葡萄谈情说爱的时候听见集合嗥叫也能比打了鸡血还激动,估计做梦都天天梦到自己抱着驯鹿的屁股,堪称卷王之王。
平时都这样了,鹿哨在侧,哪里坐得住。
安澜就看见这头年轻公狼把耳朵竖得都有点朝前伸展,脑袋微微侧着,似乎在仔细分辨鸣叫声传达出来的信息,半晌,它干脆站了起来,闷着头就想往外冲——
然后直直地撞在了诺亚身上。
黑狼诺亚是整个谷地家族里体型最庞大的成员,它坐下来的时候都和中型家犬站着差不多高,站起来简直就是头小棕熊,跟堵墙似的把整个拐角都挡得严严实实。
而且他是黑色的。
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够不到深处拐角,但又不会像黑夜那样把他完全遮蔽住,而是打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安澜看了都得说一句很有压迫感。
罗密欧也被吓得不轻。
这小子刚刚撞上的时候还因为没撞动下意识地头铁又顶了一下,后来回过来定睛一看,顿时亡魂大冒,夹起尾巴,放下耳朵,老老实实地退回了原地。
……物理劝阻果然有用。
安澜强迫自己不去听一声比一声嘹亮的鹿哨,和诺亚肩并着肩当了一回挡路门,不管是哪头灰狼要想出去查探情况,都会被他们顶回去挨一顿吼叫训斥,就这样过了几分钟,狼群里的躁动情绪才有所缓解。
第一波熬过去了。
但两头阿尔法狼都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自己就有着人类的灵魂,对人类在某些场合的固执非常了解——出动了那么多设备,花了那么多事件,目标也找到了,位置也确定了,架势也摆好了,空手而归怎么行。
抓紧两波攻势之间的空隙,安澜让诺亚守在外面,她自己越过趴着躺着的灰狼们走到洞穴最深处,像开挖狼穴一样挖刨着洞里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