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鹿群向山下冲刺,分散开来的灰狼从各个方向朝它们逼近。
这种逼近带有极强的目的性,每当鹿群偏离方向时,总会有一头灰狼从那个方向出现,把受到惊吓的鹿群重新赶回既定轨道上。
安澜也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从记忆中她得知原身在捕猎时从来没有过什么出彩发挥,合围时她跑在最后面,追击时她跑在最后面,咬杀时她跑在最后面,所以上桌吃饭也是最后一个。
……也难怪其他成员不待见它。
按说两三岁是狼的青壮年时期,也是跑得最快的时候,其中母狼的速度尤其快,其他成员只能跟在后面吃灰。
原身今年两岁,体型不小、动作灵活、犬齿没受过什么磨损,这时候还苟在后面肯定是不对的。
狼群不是什么可以躺平吃饭的地方。
当年在狮群里做咸鱼的母狮们不也被她这个狮女王厌弃,统统赶出去磨砺技巧、自力更生了吗?
安澜埋头往前冲。
马鹿群在逃跑时留下许许多多杂乱不堪的脚印,这些脚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临时雪道,反而给后方的追兵提供了些许方便。
脚掌之下踩着的地面并不平整,每一脚下去耳边都能听到吱嘎吱嘎的雪被压实的声音。雪花在脚掌缝隙里化作雪水,带来一种不太舒服的潮湿感受。
她跑得那么快,超过了转着眼睛观望的胆小鬼和一岁公狼长腿,超过了因体力落在后面的秃斑,超过了两头贝塔狼,超过了阿尔法狼,一直冲到捕猎队伍的最前方。
在那里只剩下宽耳母狼和大黑狼。
阿尔法狼没有发出任何指令,整个狼群依靠默契在流畅地运转,眼看有三头狼已经冲在了最前面,剩下的灰狼就开始保存体力,等待着做交接棒。
在接二连三地恐吓中,加拿大马鹿群无法再保持完整队形,如同被击碎的蒲公英一样四散开来、各奔东西。
宽耳母狼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追向其中一头成年公鹿,大黑狼在片刻的停顿后迅速跟上,有这段转向的时间,安澜已经追到了它们当中。
从这个距离她能更方便地打量猎物。
狼群没有追逐幼鹿,而是选择追逐这头公马鹿,一来是它年事已高,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垂垂老矣的气息,体力想必也不怎么样;二来是因为狼多肉少,在保障效率的情况下需要捕杀尽可能大的猎物。
它们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动物有耐力条,此时此刻这头老鹿的耐力条估计已经过了半,原本有节奏的步伐也变得凌乱,脑袋低垂着。
安澜却觉得长跑才刚刚开始。
她精抖擞地追在猎物后面,余光一扫,就看到宽耳母狼保持这个速度同样轻松写意,反而是大黑狼一副挑战极限的样子。
狼群追着猎物又跑出半公里。
双方在相对较硬的地面上都保持高速风一样狂飙,一旦进入腿陷进去需要拔出来的那种厚雪区,又会不约而同地放慢速度、节省体力。
这好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东西。
灰狼在等马鹿体力耗尽,马鹿也在等灰狼放弃追逐。
不过今天它的愿望是不会实现了。
安澜就眼看着耐力条慢慢见底,老鹿最后几乎不是在跑步而是在耸动,甚至没有用上其他灰狼做追逐接力,光凭第一梯队的力量就已经足够把它拖到死了。
当先头部队和它并驾齐驱时,狼群露出了獠牙。
黑狼最早从右侧拉近距离,张口就往马鹿大腿上咬去。同一时刻,宽耳母狼从左侧靠近,咬住了马鹿的另一条腿。
它们两个占据了有利地形,导致安澜只能追到猎物的腹部下方去动手。
这样一来她就必须分心二用,一边咬着猎物,一边观察宽耳母狼的速度,否则两头狼撞在一起,打几个滚放猎物跑一段路倒不算什么,万一被猎物踩一脚才是问题大了。
好在有早年做狮子时猎杀河马、非洲象和长颈鹿的经验,她很好地和宽耳母狼保持了距离,为此还得到了对方的古怪一瞥。
三头狼一起发力,血腥味顿时在风中炸开。
狼牙没有虎牙那么长,但做固定和切割是绰绰有余,安澜只觉得一股温暖的血浆沿着喉咙往下流,使空了好几天的胃袋兴奋地蠕动起来。
咬深一点。
再咬深一点。
到最后她凭借咬合把大半重量都挂在了猎物身上,狼牙轻而易举地破开肌肉和腹膜,在侧边拉开一条长长的豁口。
身上挂着重物,再加上伤口失血和疼痛的刺激,公马鹿原本就见底的耐力条更是进一步遭到消耗,很快就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境地。
但它没有放弃。
当整个狼群追赶上来时,这头马鹿还在挣扎着朝前走,眼睛里都是对生的渴求。
向前走出了多远呢?
十步还是十一步?
安澜没有去计算。
她只知道在某个时间点上,猎物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围在它身边的灰狼机敏地躲开,然后又重新聚拢,发出庆祝的长嗥。
在动物世界里,倒地就意味着死亡。
出力最多的宽耳母狼和安澜这会儿都退开了一点,坐下来捡着自己的呼吸,只有大黑狼还不肯下火线,跑过去和阿尔法狼一起锁住了猎物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