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落脚点在纳帕海。
四只大鸟在香格里拉又做起了邻居,这回没有鸟巢,只有模糊的领地边界,沙乌列偶尔会在食物短缺时驱逐猎隼夫妇,大多数时候还是当做它们不存在,任凭安澜飞过去和它们在高空齐齐挂一会儿。
不过到了第二年开春,猛禽启程向北方折返,分别就无法避免了。
安澜在自己想好的安家地点脱离大群。
当她忽然转动尾羽转换方向时,猎隼夫妇做了一段非常短暂的盘旋,而还在惯性往前飞的沙乌列却鸣叫一声,然后放慢速度折返回来。
大金雕没有给她任何情绪动荡的时间。
它就像干了一件非常自然而然的小事一样,离开了大群,偏离了迁徙路径,放弃了熟悉的土地,选择了留在伙伴身边。
如果安澜现在还是个人类,她可能已经用拥抱把沙乌列勒死了,但她并不是人类,所以只能在落地后凑过去一点,试图和漂亮姐姐贴贴——
然后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说真的,因为被屁股对着的次数太多,她都快记住沙乌列每根尾羽的细微差别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半点失落,反而兴高采烈地重新起飞,穿梭在峭壁之中,寻找着适合用来搭房子的合适洞穴。
哲人曾经说过——
生活要有点仪式感嘛。
虽然她自己没有小鸟,沙乌列一时半会儿也变不出小鸟,但在外蒙古住了那么久的大房子,在这里也要有个小房子才行啊。
这么想着,安澜完全忘记当年筑巢失败时的羞耻心,再次踏上了收集树枝的道路。
可惜的是,人不会的东西绝不可能突然变会。
最后还是在边上蹲了半天的沙乌列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在几根被搭起来的树枝很快就要散架时叼起另一个树枝往里面一插,成功地把结构稳住,然后从这里开始全盘接手。
真怪。
按说沙乌列也没学过筑巢,而且安澜很怀疑有没有哪只鸟专门学过筑巢,但它们凭借本能就知道该怎样做,顶多只是搭得好搭得不好的差别。
是不是她偶尔也该抛掉人类的逻辑思考,不去想树枝该怎么摆放才会平衡、才能相互支撑,全然用本能支配一次呢?
安澜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人给搭房子,真的很香!
沙乌列在岩壁上把基底扎得结结实实,然后慢慢往上堆,做出一个碗状结构。然后就是一层一层地加厚,一点一点地填补漏洞。
整个筑巢期间安澜只起到了搬运工的作用,后期连这个工作都丢了,因为大金雕嫌弃她找来的树枝形状不对,或者不够牢靠,好多枝条都被推下悬崖去吃灰。
等大致完工之后,就是漫长的装饰。
安澜在外蒙古大鸟巢里堆满了皮毛,这回想换个铺法,于是盯上了羊毛。
起先她胆子比较小,只敢偷偷在野生黄羊、盘羊身上薅点毛,而且还得时刻当心不要把脚爪勾在羊身上,偷鸡不成蚀把米;等到几周之后,她胆子就大了,眼睛就盯上了羊群里的小羊羔。
对啊。
要是能干脆拎一只回家,岂不是又能吃羊肉又能铺羊羔毛,一举两得?
说干就干。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某次拎着羊羔从一行带望远镜的人头顶飞过时,他们先是兴奋不已,然后突然一下就跳起脚来,好像马上就要因为缺氧去吸氧了一样。
安澜把黄羊丢在巢里。
这天两只金雕吃上了细嫩的羊肉,第二天她把剩下的羊皮在河里涮了涮,顺便把自己也洗了洗,然后长着翅膀在河边晒太阳,第三天鸟巢里就铺上了一小块羊毛地毯。
面积很小,不会阻挡风的进入,但看着有种绒乎乎的感觉,非常治愈。
过几天,她带回来一根火红的狐狸尾巴。
又过几天,她带回来一些野花。
虽然沙乌列不明白,但它也没阻止安澜折腾,于是不消多时,这座新鸟巢就变得五彩缤纷,看起来像个古怪又和谐的艺术品。
六月有一队游客自驾经过这里。
大约是拍到了鸟巢,在游客离开后不到半个月,安澜每天都能看到慕名而来的两脚兽,其中有不少还是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
两只金雕就这么在新家安顿了下来,慢慢探索着这片草原的一切,顺便把领地边界朝更远处扩展,有时还会和入侵者搏杀。
这年冬天,安澜在迁徙时还很恋恋不舍,暗自决定明年早点动身折返,省的其他猛禽在小窝里安家,要是没蛋还好,有蛋她就不忍心赶,到时候又得造新房子。
结果她满脑子想着房子的事,一直到飞回家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经过两次换羽,她翅膀上的白斑小了一些,但沙乌列身上的白斑是已经几乎看不到,这就意味着……大金雕完全成年了。
它进入了性成熟期。
而繁衍后代是动物的天性。
沙乌列很聪明,但没有聪明到会去思考繁衍的意义,安澜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或者应该去影响它在这方面的行为。
唯一让她在意的点是——
如果多一只雄性加入她们的生活,情况会不会变得诡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