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什么话。”章涌森淡定夹着菜,“不过住校也好,你总有一天得独立,就当提前练习了。”
她心中的委屈劲儿直冲脑门:“我不独立吗,我很依赖你吗?”
章涌森:“你很独立,不管去哪儿我都放心。”
这话仍有几分撇下她的意思。
她心中不爽,饭也不吃了,搁下碗筷气冲冲进了小屋。
章涌森没再说话,一直在烟柜后坐着。
躺在小床上的章玥辗转难眠,去兴市开店的事儿还没提,章涌森就又说这种气人的话,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并且不打算原谅他。
等她从小屋出来准备去学校时,章涌森仍在那儿坐着,指指冰柜道:“喝碗绿豆汤再走。”
她不理他,也不喝汤,背上书包就走了。
如果时光能倒退,她决不会和章涌森赌气,也决不会在他叫她喝汤时置之不理。
章涌森是趴在烟柜上死的,那姿势就像睡着了,态也像睡着了。
章玥此后再也记不清这天晚上的全过程,像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即便后来脑中偶尔会闪过诸如章涌森后脑勺有根白头发般的细枝末节,却始终凑不出一个有头有尾的完整画面。
章涌森的后事是许茂张罗的,她像个陀螺一样跟着许茂转,想不明白章涌森为什么突然就死了,直到许茂转身和她说话。
她看见许茂的嘴张张合合,他似乎说了很多话,但她一个字都听不清,只看见他开合的嘴巴和额头的汗水。
章涌森也爱出汗,尤其今年,很多个午后都是一脑门的汗,可他不吹风扇也不开空调,只是脸色苍白地说着没事,却连个好觉都睡不了。
那会儿她在干什么呢,她似乎有所察觉,但没追究到底,她为什么不追究呢?
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许茂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她仍然听不清他说什么,只看到他的脸被逐渐放大且越来越模糊。
终于,她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她起床,又像陀螺一样跟在许茂身后转。
从晕倒到醒来前后不过五分钟,许君莉的妈妈刘珊让她躺着休息,她不愿意休息,许茂便由着她去。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章涌森最终被埋在离电厂几公里的坟地里,许茂对章玥说她爷爷也埋在那儿,也算落叶归根。
返回的时候章玥沿路一直走,从白天走到黄昏,路过田野和河流,她一刻不怠慢,仿佛停下来就会跌入深渊。
后来天边最后一点光亮被黑暗吞没时她才转过头:“别跟着我。”
简昆穿一件t恤和球鞋,从路边亮了灯的屋檐下走出来:“顺路。”
“你从一开始就跟着了,顺的什么路?”
简昆懒懒道:“没办法,回家就这一条路。”
他递给她一瓶拿了一路的矿泉水。
章玥:“我不累。”
“也不渴吗?”
她这才感到口干舌燥,于是接过水一口干掉了一整瓶。
“饿吗?”简昆又问。
“不饿。”她说。
“走吧,回家。”他打算送她。
章玥:“……你别管我了。”
简昆:“不管你怎么着啊,再从天黑走到天亮?许君莉她爸和我说了,让我今晚送你上他们家住去。”
“我不去。”她说。
“那你想去哪儿,回自己家?”
“你别管我行吗?”她又说。
“不行。”简昆说,“再这么走下去你这腿就废了。”
一直走着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她才感到双腿发颤,再往前时,两条腿像驮着两匹山一样沉重。
确实走不动了,她于是去屋檐下坐着,简昆也跟了过去。
“我就想静静,你能不能别烦我。”她对他道。
简昆有些无辜地说:“我也没说话啊。”
她懒得理他了,疲惫地看着路面。
简昆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就走开了,两分钟后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两只烤肠。
他在她旁边蹲下,递给她一只。她不接,他坚持递,她只好接了。
“吃完这就跟我走吧,去许君莉家,人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简昆说。
章玥:“我没胃口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