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秋问:“听说,你在外面与人发生了冲突,出什么事了?”
“你听说了?”
外面的少年有些意外。
在墙的另一面,萧寻初擦了擦嘴角的脏迹,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事,普通的口角而已,我本来就经常和其他人合不来。”
谢知秋还欲再问。
但在她开口之前,少年兴致勃勃地道:“对了,你来得正好,我带了东西给你!”
“……?”
对方话音刚落,忽然,只见一支稍小的竹蜻蜓一纵飞上天空,越过高高的东墙,降落在谢知秋面前。
谢知秋忙将它接住,只见这竹蜻蜓似做得匆忙,有些粗糙。不过,在它纤细的竹身上,用细绳小心地绑了一朵小小的干花。
那花极小,只有孩童的指甲盖大,一簇簇挨着,一根茎上长了两三朵。同时,它的颜色竟是花卉罕见的浅青色,中间色深,周围色浅,通透如晶石。
“此物名为琉璃草。”
墙外,萧寻初如此说道。
“过去我父亲披甲时,驻守边疆,生活在一个叫作雍州的地方。”
“那里海拔极高,风光人情都与梁城不同。”
“父亲授诏回来之前,感念生活在梁城这等天下脚下之地,许是不如边关自在,所以特意从山上采摘此草,做成压花带回来做纪念。”
说到这里,萧寻初的声音低了几分。
他道:“先前你在信中说,想看看塞外的风光。我……没有办法带你去。但是,若将此草赠你,或许也能算窥得一二。”
他顿了顿。
“父亲说,在雍州,当地人认为此花象征友谊与勇气。”
“他们会将它送给身处逆境之中、即将离别的好友。这意味着,勇往直前,但莫忘知己……吾友。”
*
是日,谢小姐静坐在庭院凉亭中。
她既没有看书,亦没在下棋,反而手中拿着一支淡青色的压花,入地看着。
随谢小姐一同来书院的小丫鬟纷纷议论道——
“小姐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呢。”
“眼很温柔,没有平时那么不好亲近。”
“是因为那支压花很漂亮吧?难不成是李先生给的吗?”
谢知秋并未注意到小丫鬟们的议论,她只是专注地瞧着手中琉璃草的压花,将其置于指尖旋转。
溢满胸口的情感有些陌生,可是似乎……并不坏。
谢知秋垂眸,她自己都未觉察到,她的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微弯,连素来清冷的眼梢都带上三分温暖的笑意。
她整个人气质和煦起来,颇有清雪消融、春满梢头之意。
——同一时刻。
长廊的另一端,正有人携书童趋步而来。
“少爷,今日那位谢小姐可算回书院来了。”
“老爷忽然让我们借照顾世交之女的名头,去接近甄大人。可惜这谢小姐性子实在独得很,来书院这么长时间,居然从未主动求助过我们。”
“幸好今日书院里闹得很,总算有了机会。一会儿拜访,我们就说担心谢小姐因为外面的喧闹受了惊吓,特意过来看看情况。秦谢两家本是世交,理应互相照拂。”
“若是能凭此给甄先生留下更深的印象,可就太好了。”
“说来真是怪,若说门第,我们秦家才是正经的书香名门。谢家说是早年显赫过,可这些年来代代衰落,怎比得上我秦家步步上升?少爷您又自幼勤奋聪颖,自从到白原书院,已经特意在甄先生面前晃了这么久,文章还常得甄先生的夸赞……甄先生若想收亲传弟子,怎么不先考虑您,反而收了那么个谢家的小姑娘?”
那书童说到后面,语气颇有些义愤填膺。
被他称作少爷的小公子,身着青衣,作学童打扮,只是春寒未过,他在外面披了件毛绒大氅,衬得颇为厚重。
小公子面容凝肃,他并未接书童的气话,反道:“如今多说这些无益,先生想必有自己考量,还是完成父亲的叮嘱要紧。”
书童又有些道:“说起来,那谢小姐到白原书院,也有两年多了。我们秦家虽然说起来与谢家是世交,可谢家如今大不如前,关系实则也没有那么亲密。
“至少两年来,老爷从未主动叮嘱少爷去与那谢小姐打好关系过,这一回,怎么忽然起这样的念头了?”
小公子一本正经道:“以前并无太大必要。但三个月前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是甄先生昔日好友,两人关系极好,可谓知音。
“御史中丞一职,说来是父亲的顶头上司。若是我能获得甄先生的好评价,父亲或许也能以此为契机,改善与御史中丞大人的关系。”
书童恍然大悟:“难怪!老爷真是深谋远虑!我差点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是公子与那谢小姐年纪相仿,老爷有意让你们二人结亲呢。是我太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