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来了,你在赶我走。”
白项英不知可否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全是这个意思,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看起来对今天来饭店的人很熟悉……也是,周世祯要设宴肯定会提前给饭店名单,你应该都看过了。”
“没有全看。”
“没有全看,但看了治安队的,所以知道来的是我不是何连胜。”
“……是。”
“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哥哥,我真高兴。”霍今鸿捻灭手里的烟头,没有再拿新的,“不过,如果你全看了的话大概就会知道那人也来了。”
“谁?”
“你说呢?你穿得这么规整,本来要下去讲两句的,现在一个人躲在这里,总不会是梁广泰临时变卦不让你出面了吧?”
白项英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也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谁,然而原地坐着没有说话,隔着三四米的距离霍今鸿看见他的睫毛在颤抖。
“听,他又在讲话了……明明只是个秘书主任,风头却比市长还盛,都说他是靠周世祯的裙带关系调到天津来的,依我看倒像是反过来,周世祯离了他不行。”
“……”
“我快记不得他的声音了,脸倒还有些印象,前几天我们刚在司令部见过面,他来给何连胜送礼。”
“你……见过他了?”
白项英听到这儿终于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霍今鸿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很多东西,痛苦,不甘,屈辱,恐惧……他试着从这些情里分析出对方在想什么,但又觉得这么做很残忍,无论是对哪一方而言。
在某种意义上两人悲喜互通,哥哥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哥哥的不甘也是他的不甘。
但他唯独没有恐惧。
“我见过他了,他也见了我,我们还握了手,但他好像不记得我是谁。”
何连胜对这得来不易的副官长大概真是动了点心思,为了让他不被司令部的人看不起特地编造了一套说辞,说他从前在青岛当兵,去日本的士官学校进修过一年,经老部下介绍来治安队替他做事的。
霍今鸿在土匪窝的经历本就无人知晓,霍岩山那支军队也早就被打散不知流落到哪里,只要本人不说谁都不知道他实际是从哪儿来的。加之他本来就会说些简单的日本话,相貌又长得周正,看起来十分符合何连胜给他安的名头。
那日在司令部里何连胜也确实是这么跟齐继尧介绍的。
“哥哥,你可以报仇了。”
“报仇?”白项英闻言错愕地回头,仿佛全然没有料到对方会说这话,“你在想些什么……”
“怎么,难道不应该报仇么?”霍今鸿起身走到对方面前停下,一坐一立,显得坐着的愈发单薄,站着的愈发高大。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就说过要杀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杀成,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太弱小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