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沈矜来过后,宁云简夜夜都非要留在她屋中睡,再于天不亮就悄悄起来赶回宫中。
她怎么赶都赶不走,又实在担心宁云简累着,只得陪着他早早安歇,好让他多睡会儿。
虽连着十余日同居一室,宁云简却当真一直忍着没有在闺房欺负她,难耐至极之时,也只是抱着她重重亲吻。
直到成?婚前两?日,宁云简许是猜到她母亲会来卿柠院同她说话,便没有再过来。
孟国公?夫人泪水涟涟,抱住崔幼柠不肯撒手,哽咽着教她如何侍奉君王,如何待下。
她越说越难受。若女儿嫁的是寻常高门大户,自己还可用孟国公?府的权势震慑女儿夫家?,但如今要娶自己女儿过门的是皇帝,孟国公?府还能震慑得了他?
皇帝的女人听起来光鲜荣耀,但生死荣辱皆在天子一念之间。孟国公?府至多只能尽全力保住女儿后位,旁的却再帮不了了。
若是不嫁帝王便好了,首辅家?和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都很不错,御史大夫家?的也还可以……
崔幼柠哭笑?不得:“母亲,您说什么呢?”
孟国公?夫人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立时小心翼翼地看向?守在十步远处的女影卫。
女影卫别开脸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孟国公?夫人松了口气,却仍有些担心,便故意当着女影卫的面奉承了皇帝几?句。
女影卫将?脸转回来,默默记下主子丈母娘的夸赞。
孟国公?夫人整整两?日都在崔幼柠屋中,连晚上?都与女儿同睡。
女儿出嫁前夜,孟国公?夫人将?嫁妆单子给崔幼柠看。
崔幼柠一列列看完,眼?复杂:“母亲,这也太多了些。”
“一百二十八担,陛下给的二百一十八担聘礼也全由你带回宫。”孟国公?夫人抚摸着女儿的脑袋,“你日后是正宫娘娘,总要有些银钱在手。”
这也太多了。
崔幼柠咬了咬唇,将?宁云简给的翠玉和钥匙拿了出来,轻声道:“母亲,你不必担心,陛下待我很好,我有钱用的,陛下将?两?个私库密钥都给了我。”
孟国公?夫人大震,呆呆看着女儿手中的两?个密钥,久久说不出话来。
近日首辅、镇国公?、礼部尚书还有宫里的女官和公?公?时常来孟府同她与孟国公?对帝后大婚的仪程。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晓,不仅下聘是皇帝亲至,婚书是首辅大人送来,明日亦非她孟国公?府自己将?女儿送入宫,而是皇帝到孟府来接新妇,且由宣平侯世子、定北大将?军、平西将?军、成?南将?军护送帝后婚车,帝师镇国公?授皇后玺印。
可见皇帝有多看重这门婚事。
如今陛下竟连私库密钥都给了女儿……
孟国公?夫人终于安心了些,却仍是道:“陛下给的归陛下给的,这是你娘家?给的嫁妆,也得带进宫去。你不必担心,孟国公?府虽远不比上?皇家?富贵,却也不至于被?这区区一百二十八担掏空。”
崔幼柠默默抱住亲娘。
被?女儿抱着,孟国公?夫人泪水滚滚而落。
今夜女影卫识趣地没有留在屋中,只在外头守着。孟国公?夫人哭了会儿,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示意对方将?自己松开。
她拿出一本册子来交给崔幼柠:“虽你已承过陛下雨露,但这些事我还是得教一教你。陛下再疼你,也终归是君王,你温柔似水些,才能拴住陛下的心,多得些恩宠……”
崔幼柠翻着这册子,俏脸一点点变红,想说自己不温柔时宁云简就已混账成?那个样子,若还要用这册子上?的花样去勾他,怕是得日日下不来床了。
她暗叹一声,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乖乖应下。
第?二日天边蒙蒙亮时宫中女官便已到了孟国公?府侍奉崔幼柠梳妆打扮。
崔幼柠俏脸白里透红,素日不常抹胭脂,顶多只涂些口脂,但今日大婚,自该画得再娇艳漂亮些。
几?个女官知?晓这位女主子有多得陛下看重,一个比一个恭敬体贴。
崔幼柠瞥了眼女官呈上?来的婚服凤冠,不由怔了怔:“这是不是太奢靡了些?”
一生只穿戴一次的东西,婚服和凤冠上?那些数不清的昂贵耀目的金玉珠宝也就算了,届时可卸下来用在旁的地方,但婚服上?光是那凤纹牡丹所用的金线数目便已够令人震惊了,更?别提这华美繁复的做工和珍贵到寸锦寸金的料子。
还有难怪要几?大百绣娘和金匠才能赶出来。
为首的女官脸色不变地扯着谎:“娘娘多虑了,婚仪中的每一项都是在规制中的。”
崔幼柠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官。
这婚服凤冠都快亮瞎她的眼了,竟还在规制中?
女官恭顺地低下头。
陛下后宫只有娘娘一个,又未曾张罗过选秀,寻常亦不喜宴会歌舞,已是历代皇帝中最勤俭的一位,不知?省下了多少银两?,是以虽陛下执意要在吉服这一项逾制,文武百官都只当看不见。
终归陛下政绩摆在那儿,一生一次的帝后大婚想要办得隆重些,又有什么妨碍?
女官簇拥着崔幼柠,恭顺地为她穿好吉服,戴上?凤冠。
崔幼柠用了些栩儿备下的软酪,忽闻腰间束着红绸的婢女进来禀报:“娘娘,陛下已来接亲了!”
大婚当日皇帝要亲自来接皇后,是孟府上?下昨日便都知?晓了的,但此刻听闻天子当真来了,府里所有人连带宾客仍都觉得兴奋激动。
宁云简既然到了,崔幼柠便该出门了。
她接过女官呈上?的凤衔牡丹团扇,被?人稳步扶出卿柠院。
整个孟国公?府四?处张灯结彩,宾客的恭贺声远远传来,喜庆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