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多了。”亚度尼斯说,“让我想想。”
他的思考或者回忆花掉了许多时间。
“在最初的最初,最早的那个最初,我是作为献祭材料降生的。在还没有经过仪式升格成为母亲的幼子之前,我是一个人类。男性人类。教派花了数百年时间严格控制血统,才得到了性质稳定的我。”他说,“但我的魅力属性过高,因此看守我的教徒把我偷走,藏进了一所大学。”
“我在大学念了很多年书,期间被召唤或者献祭了很多次,作为人类的我在很小的年纪就完全疯掉了。不过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因为在这样的反复提纯里,我的属性越来越接近母亲的要求。”
“当我的状态到达人类的终点,母亲以真身降临,接纳了我。”
“我就是这么诞生的。”亚度尼斯说。
“你讲得太枯燥了。”康斯坦丁评价道。
“因为这些都不是我要讲的重点。”亚度尼斯轻声说,“在被偷走之前,他们把我关在一个单向透视镜组成的方盒子里,没有光,没有空气,没有食物,就这样关了我很多年。这是为了让我‘渴求’,而不让我理解我究竟渴求什么。我将渴求一切。”
“把我偷出来的教徒,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对我说:‘我爱你’。”
“然后他请求我爱他,即使他清楚我完全无法理解。”
亚度尼斯停住脚步,转过身,将手指放在康斯坦丁的脸上。他的手指释放着光热。
哥谭的风声凄厉地哀嚎着,康斯坦丁的生命越是回归,异常的感官就越是衰退。但他此刻却在想亚度尼斯被放出盒子后看到的是什么。亚度尼斯从未表现出对自然景观的特别偏好,但这个故事里暗示了他确实有所偏好。他当时看到的是什么?
“浓雾。”亚度尼斯说,“淤泥一样的浓雾。”
康斯坦丁没什么想问的了。
他发了很长时间呆才发现亚度尼斯还在等待。他不是不知道亚度尼斯在等待什么,只是感到十分诡异。当属于人类的生命回归,他的理智重新占领头脑,情感上就更古怪了。
“这毫无疑问是成功的约会。”亚度尼斯指出这点。
“……所以呢?”
“成功的约会都有奖赏。”
更诡异了。
康斯坦丁僵硬地说:“……我爱你。”
亚度尼斯被逗得大笑起来,眉毛高挑,双眼微眯,鲜活得像个人一样。康斯坦丁被笑得摸不着头脑,只好看着他的笑脸愣。
直到亚度尼斯低下头,吻了他的嘴唇。
第90章 第三种羞耻(2)
福尔摩斯和华生在剧院的门前整理衣冠。
“我还是不知道郝德森太太的过去。她真是位迷雾一样的夫人,华生,这不禁让我很好,因为迷雾背后总是藏着黑暗。”福尔摩斯说。他心不在焉地扶了扶头顶的猎鹿帽。
他和华生都是盛装打扮。
黑色双排扣长礼服,浅色马甲,手套,黑皮鞋,标准而隆重的正装。
不,只有华生是标准而隆重的正装。他戴着一顶考究的高礼帽,还有一根红宝石领带针。
而福尔摩斯戴着不伦不类的猎鹿帽……华生高度怀疑,就是因为看出了福尔摩斯对于这种服饰背后代表的一切的嗤之以鼻,郝德森太太才会为福尔摩斯准备一顶猎鹿帽。
“我们来早了吗?”华生说。他松了松领口,但还是觉得有点呼吸不畅,“门口只有我们两个。”
马车已经消失在拐角。华生心不宁地扫视着周围,伦敦的雾气让可见度低得吓人,马车声也消失得太快了,按常理来说,这附近不应该这么安静,而且其他的客人都在哪里呢?总不会就只有他们吧?
现在唯一能安慰华生的就是赫德森太太亲口许诺说她也会来。
别误会,他曾经是个勇敢的士兵,现在也是个勇敢的医生,他上过战场,见过凶案现场,离的事情并不会让他感到恐惧。但能不遇到怪的事,当然还是不遇到的好。华生必须有些羞愧地承认,当他在夜晚的伦敦匆匆走向家门时,内心深处滋生出的恐惧,常常动摇他内心信仰的根基。
“我看不见得。我们没有来早,华生,我们只提前了十五分钟到。”福尔摩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我们只提前十三分钟了。”
“郝德森太太从来不迟到。”
“但她也从来不会早到。我注意到我们的房东太太有着非常有趣的习惯,她的时间概念精确到秒。有一次,我请她连续一个月在凌晨四点钟为我送夜宵,然后观察她的作息。连续一个月,她在晚上十二点准时熄灯,三点半起床,去厨房煮咖啡,做三明治、饼干或者蛋糕,然后在四点到我的房间敲门。我每天晚上都数着秒,竖着耳朵听她发出的声音。”
“福尔摩斯。”华生不赞同地摇头。
“有一天,郝德森太太晚了半分钟,我还以为她出了错——结果随着夜宵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崭新的怀表和赫德森太太留下的便条。上面写道,我的怀表已经因为白天的进水不再准时了,她希望我能收下‘更符合我身份’的怀表作为礼物。”
福尔摩斯举起手中的怀表:“就是这枚怀表,华生。它没有走错过一秒。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些有趣的功能。很遗憾,因为这里没有目标,无法向你展示。”
“赫德森太太有很多好东西。”华生实事求是地说,“但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充沛的好心和执行力,而我过去的生活告诉我不要深究太多。赫德森太太是个友善的好人,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一如既往的忠诚,华生。”
“你认为自己不忠诚吗?”
“对一个我几乎完全不了解的人?不,华生,不。”
“而你和这个你完全不了解的房东同住了数年,同时还让她免费担任你的管家。你甚至要求她在凌晨四点为你送食物,并且一点也不怀疑她会在你的咖啡里下毒。”
“我并不是说我不信任她。”福尔摩斯说。
爱丽丝在他们身后清了清嗓子:“先生们,你们还要在门口站多久?”
福尔摩斯和华生都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华生惊讶地脱帽按胸,然后戴上帽子,惊讶地问:“郝德森太太!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没有看到马车。”
“我更喜欢步行。”爱丽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