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对她母家当年有救命之恩,刘安虽作恶多端,可她也从未怪过这家。
虽说站在百姓的角度看,能得一代英主是好事,可这位英主夺取江山的方式着实不够光彩。
可她作为康王夫妇多年的友人,实在不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冷静看待此事。若这二人真的要反,在她看来,也该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两人听罢皆是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诚蕴见两人的表情,便知沈正忠这么多年,当是一点没有同这个儿子讲过那段真实的过往,“你以为当今圣上真想留住你沈家吗?他恨不得你们知道这些过往之事的人死得一干二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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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更鼓响声自街巷深处传来,京城如往日般寂静,营造出一片祥和安定。
而阴暗处早已暗潮汹涌。
飞延殿是皇帝所居寝宫,此时正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门外却未曾有一个侍卫太监守夜。
白瓷勺轻碰着碗边,大太监张祥宽将勺子送到惠帝嘴边,“皇上,是喝药的时辰了。”
惠帝微微睁开眼,看到床边站着的身穿金线紫袍的人,又将眼睛闭上,“皇叔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看圣上身子是否还康健。”
惠帝笑了笑,胸中一阵激荡,不住咳喘,“皇叔在朕面前就不必装了。”
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张祥宽,“朕向到你想反,可却是没有想到,待在朕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却是生出叛心。”
张祥宽不答,仍是端着那药碗。
康王轻笑,“张总管家中只有一位兄长,前些年重病不起,张总管想要回乡侍疾,圣上却是不肯放人出宫,这也怪不得张总管。”
“当时正值北境交战之际,朕怎么可能随意将亲信放出宫门?朕当时不也派人送了许多金银和药材去了张家吗?”惠帝仍觉得不可思议,“你竟是因此怨恨上了朕?”
张祥宽低头,“老奴不敢。”
康王接道:“圣上可能有所不知,这流水般的钱财赏赐和放人回乡侍疾还是不一样的,圣上擅弄权术,可在收拢人心上还是比你父皇差了些。”
说罢,康王环顾一圈金碧辉煌的宫殿,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那王贵妃,不明不白就被圣上赐了被毒酒,三皇子是圣上的亲子,却是被贬为庶民。可惜王家庶支并无反意,中书令王冕在被收押前还在批着公文。”
似是看着无力挣扎的岸边之鱼,康王继续说道:“那沈家也是忠心耿耿,却被圣上猜忌,给了块假的虎符,置于江南。
圣上以为湖杭两州之军足以与本王淮南抗衡,可......若湖州本来就是本王的人呢?”
“你.......”
康王勾起唇角,“圣上卧病多日,消息闭塞,可能不知,沈家那世子已于湖州丧命,而原因则是私自调兵回京,意图谋反。”
“反贼,无耻!”
康王面无表情,接过药碗,“这不正是圣上本意,想让沈家与本王相斗,最后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本王只不过是帮陛下坐实沈家的罪名罢了。”
说罢,康王举起汤勺,将汤水喂入惠帝口中。
惠帝猛地咳嗽起来,“你妄想得逞!”
康王不为所动,拿帕子替他擦着嘴角,说道:“本王怎么妄想?难道侄儿还在等人来救?等谁?北境之军吗?还是留在京城内的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
他哼了一声,“别再等了,十二卫中,左威卫程叙,右千牛卫韩黎都是本王的人。”
惠帝喘息着,脖子涨红,“你在笼络世家?”
“自然。如今世家凋敝,新贵压在世家头上,侄儿向来注重权力制衡,当该知道他们早有反心。”康王似又想到什么,“对了,还有那些被用完则弃的武将世家,比如皇后的母族李家......”
“皇叔做这些,并非一日之功吧。”惠帝睨了一眼,“皇叔是从什么时候计划的?”
“自是来京城之前就想好的。”康王摆了摆袖子,站起身,“当年京城城门坍塌,宣帝暴毙,战乱四起。而今京城城门又塌了一次,坊间早已有国运不昌之流言。”
“原来城门竟是皇叔炸的。”惠帝恍然大悟,“皇叔好手段。”
康王点了点头,“自然,当今圣上已经糊涂了,魏丞相,王中书令,沈家将军,忠臣相继被扣上谋反之名,西境战火既起,圣上正在召集关内兵马出师北境,百姓不平,而留在京城的北境之师,自是不会再听从帝王之令。”
“你想做什么?”
“自是让你成为第二个宣帝。”
见惠帝仍是在转着眼睛,康王眯了眯眼,随即说道:“侄儿可是派人去给曾将军传信?别想了,西境那边本就自顾不暇了,更何况.......陛下以为,魏丞相谋反的消息,是谁让传出的呢?”
“你疯了!你我同为大黎皇室,你竟与胡族勾结!”
惠帝挣扎着起身,却是被张祥宽按了回去,“陛下息怒。”
“你置我大黎西境百姓于不顾,就是为了夺取皇位?”
“夺取?”康王不屑一笑,“这江山怎么到你们父子手里的,圣上不也心知肚明吗?”
当年他去豫州救杨英,却是让庆帝捷足先登入长安平乱。那庆帝费尽心思掩盖真相,将他说成是辅佐帝王上位的臣子,给他缔造了一个忠臣的形象。
当时战火四起,他便是顾着天下全局,没同庆帝争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