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在位时, 科举形同虚设, 林家长子林智靠林家的关系坐上了鸿胪寺少卿的位置。战事频繁, 林智带着鸿胪寺的人同北凉讲和,却屡屡闹出笑话,后来还是林老丞相让他辞去了官职。
先帝登基后, 本念着林家的功勋,给林智在仓平署某了个官职,之后林智却在仓平署犯了事,引得粮仓走水,朝野上下纷纷不满, 先帝只好撤了其管官职。
林晋与林智相比, 倒是有些能力, 科举恢复后, 考取了进士,靠着左右逢源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可多半也是靠着林家祖辈的脸面,也着实没什么实在的功绩。
林家的情况,明眼人瞧见都不会想着去蹚这趟浑水。
她白日刚读过沈家那本厚厚的族训,沈家这样讲求忠贞清廉的世家,应该更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当年长安城变时林家曾救过我姑母。后来姑母非林晋不嫁,祖母觉得有愧于她,也没多想,便顺了她的意思。”
卫明姝了然,“那按照你们沈家的族训,沈家在朝中做官的官员,当也不会偏袒林家对吗?”
沈轩听她一口一个“你们”,仿佛自己是个外人一般,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块石头,他抿了抿唇纠正道:“是咱们家。”
卫明姝明亮的大眼扑扇着,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男人正自顾自给自己添了杯茶,闷着嘴没再说一句话。
他这是自己生气了?
她低了头,小声改了口,“咱们家......”
这话给他听了个一清二楚,听到她认下了自己家,心扑通扑通直跳腾,稳住面上的平静,“嗯,夫人知道就好。”
“那你现在可以继续往下说了吗?”
沈轩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挺直了一回腰板,摆起了谱,“夫人不应该这么称呼我。”
卫明姝想说的话顿住,只觉得这男人倒是会得寸进尺。
她脸上挂了个笑容,一双桃花眼弯起,“那按着咱们家家训,郎君觉得咱们家其他人是什么态度?”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沈轩满意地继续说道:“沈家在朝做官的人,属我阿耶官职最大,这件事,怕是要看我阿耶怎么决断。”
翌日,群臣状告京兆尹滥用私权,大肆搜查胡人开办的商铺,不顾两国邦交,私自收押朝廷官员。
冯霆带人将一张张状纸递到官员手上,“中原既安,群夷自服。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如今有人不顾大黎律法,将官粮售予外邦胡族,有何抓不得?”
官员们拿到状纸,看冯霆正颜厉色,宁肯玉石俱焚的模样,有的闭口不再参与此事,更多的人则是咬住冯霆私自收押朝廷官员一点不放。
直到站在天子一旁的内侍厉喝一声,文武百官纷纷抬头,只见天子稳稳地坐于冰冷的龙椅上,盛气凌人,方才停了争辩。
最终下狱的官员被押送回各家府邸,禁足于院内,协助京兆府调查,众臣观天子之怒,皆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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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吵得水深火热,沈家则是派人去尚书府递了拜帖。
卫明姝刚用完早膳,正同沈轩在亭内下着棋。
暖炉被搬到了外面,正焚着香木,白烟自炉内悠悠升起,案上还摆有几块枣糕。
“你这一步下错了。”
“如何下错?”卫明姝紧锁着眉头。
“东南与西南两面背敌,东南既势局已定,便可舍了去,若要我去走,便舍了这东南角的棋,固西南之子。”
卫明姝眼睛盯着棋盘,又看了看那黑白交杂的棋盘,抬起头,“我可以悔一步棋吗?”
“......”沈轩默不作声,在那双明堂堂眼眸的注视下,终是捡回了她刚才下的棋。
卫明姝浅浅地回了个笑,着眼于西南角,纤纤细指与那玉子融为一色,落在棋盘上,整个棋局瞬间明朗开阔了许多。
“这次下对了吗?”
“嗯。”沈轩点了点头,抬手又封住白子的去路。
卫明姝眼有些幽怨,小声嘟囔着,“就不能让我两步......”
两人你来我往地下着,直到小厮走近亭子,沈轩才抬起了头。
小厮行礼,却是面露难色,“世子爷,按着您的吩咐,小的上林家递了帖子.....”
“知道了。”沈轩回了一句,又落下了一子,见人还没走,“你还站在这儿做甚?”
小厮肩膀抖了抖,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林府的人说,林夫人这几日抱恙,外人一律不见。”
沈轩闻言,脸色骤然变得冰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手中的棋子碾成齑粉。
前来回禀的小厮只觉如芒在背,低下了头,卫明姝抬头看了沈轩两眼,笑着向小厮说道:“你先下去吧。”
沈轩捏着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棋盘,自嘲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我倒不知,我如何便成了姑母的外人。”
卫明姝也叹了口气,覆上他的手,“你先别生气,这事说不准是谁下的令,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沈轩低眼,怒气稍被浇下去一点,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两人在府中静观其变,午时过后,燕铭却找上了沈家的大门。
下人领着燕铭到了羲和堂,沈轩坐在桌前,显然是在等他。
燕铭坐在沈轩对面,“你今日没去上朝?”
沈轩只简单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