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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内,主院仍旧灯火通明,林晋正坐于床边,盆中水温温凉,沈秋妤正给他擦着脚。
“今日侄媳妇都同夫人说了些什么?”林晋笑着问道。
“没说什么,都是些妇人家聊的闲话罢了。”
“夫人能不能仔细想想?她都同你主动说了些什么?”
今日那卫明姝的话,分明是想把沈秋妤支开问些什么,万事还需谨慎,他不相信今日能在飞云观相遇是巧合。
沈秋妤愣住,又仔细回想了一番,卫明姝今日确实没说什么,好像只问过她胡姬酒馆的事。
沈秋妤双手叠交于前,眼飘忽。
自家老爷还不知道她发现了他找胡姬之事,况且那件事是她主动同卫明姝说的。她不懂朝堂那些纷争,但若真因这句话影响了林家,那倒是她的罪过。
林晋见她不开口,仍旧嘴角扬着,“夫人看来是忘了我们以前的苦日子了,看来带夫人去好好回忆一番。”
第章 周旋
◎这是线索又断了?◎
林府的庭院内, 残荷枯枝倒在湖面,一潭死水上浮荡着飘零的柳叶, 静谧无声。
池旁假山口, 密道直通深处,空敞的地窖藏于池底,晦暗阴冷, 自石阶而下,只回荡着阵阵悠缓的脚步声。
“老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沈秋妤问道。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同夫人来这里了。”林晋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暗室顿然亮起, 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夫人打开看看。”
地窖中摆放着许多半人高的坛子,沈秋妤掀开离她最近的坛子, 那菜坛中放的不是粮食, 也不是酒水, 雕刻着西域花纹的金器玛瑙填的满满当当, 如石块般杂乱地堆放着。
林晋捡起一块玛瑙,金银宝石叮呤咣啷的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东西是不是比夫人上次来时要多了许多?”
沈秋妤缓缓点了点头。
林晋笑着说道:“这些东西, 以后都留给咱们的女儿当嫁妆。”
随后便继续带着她走到地窖深处,一处盛满稻谷陈米坛子前,“我还记得,当年那个地窖里,也是这样一个坛子, 咱们就是靠里面的谷子撑了十多天。”
沈秋妤又不禁想起从前, 那时候他们几个人藏在地窖中, 靠着坛底那一点稻谷和酒撑了十几天, 后来粮食快吃完了,来避难的人发生了争抢,林家的侍卫杀光了其他几家来避难的人,她和林晋这才活了下来。
那窖底就如同现在这般,黑暗幽闭,粘稠的血液流到了坛边,角落的亡魂仿佛时刻在注视着他们,沈秋妤只觉胃里翻涌,那腐臭味还漫在空气中,不禁干呕出声。
“胡族和大黎迟早有一战,我做这些也是为了有备无患。”林晋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我存这些粮,存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咱们好。”
沈秋妤“嗯”了一声,“我知道。”
“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事再发生。”林晋抓起一把粮食,谷粒如哗啦啦的泉水般从指缝中划过,“夫人你要记住,一起陪你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是我,咱们才是相依为命的人,沈家把你放在京城,林家把我关在宅子里,咱们都是被抛弃的人。
他们分明是看不起你,你既不能像杨家三女一般在乱世中征战沙场,又不能如唐清芷那般救助一方,他们觉得你没用。”
沈秋妤肩膀抖了一下,阵阵阴风钻入袖口,打了个寒颤。
“你能依靠的只有我,他们越是看不起咱们,咱们越要活着。”林晋说道:“当年林家的财产被劫掠一空,朝廷的俸禄根本不足以我撑起林家。
我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调用了些官粮,他们却是要托我下水。沈家口口声声说要补偿你,可你明明已经嫁到我林家,他们要屡屡为难我,想让我永世不得翻身,他们根本没拿你当女儿。”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给咱们家添麻烦了。”沈秋妤哽咽地说着。
林晋一手搭上她的肩膀,抹去那眼泪,“我没有怪夫人的意思,只是夫人今日有事瞒着我,我怕这事会毁了我们的家,所以才想问问。夫人可以告诉我吗?”
沈秋妤将今日两人谈论胡姬的对话同林晋说了一遍。
林晋听后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骤然紧缩,烛台的影子打在他的脸上,脸色比地窖还要阴沉,“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沈秋妤大惊,慌忙摆了摆手,“我没有跟踪老爷,我只是偶然察觉到的,我真的没有......”
“贱妇!”巴掌声自地窖中响起,沈秋妤头脑发懵,扶着坛口站稳,“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同外人提起咱们家的事,你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也没想那么多,我......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口。”
林晋怒烧心头,平日里就防着沈秋妤和外人接触,可偏偏和沈秋妤一同上山的是个妇人,他也不好当面拒绝,让人感觉出蹊跷。
何况他也同沈秋妤再三嘱咐过,那卫明姝名声在外,他也多少知道,那个女人向来说话直快,沈家在蠢,也不会派这样一个妇人来打探消息,就算沈家此次出游真的另有图谋,当也问不出什么。
真是小看了沈家新过门的那个卫家女。
沈秋妤还在哭哭啼啼,林晋听着心烦,可沈家已是盯上了自己,那些胡人今晚又不在城里,为今之计,当稳住沈秋妤,明日想法子告诉那些人,将粮食转移出去。
林晋换了张笑脸,“夫人别哭了,我也是在气头上,是我的不对,那些胡姬不过是个玩意儿,夫人别在意,若夫人不愿意,我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不过夫人这几日就别出门了,咱们家这是被人盯上了,有人要害我们,你谁也不要见,谁找也别出去,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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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卫明坐在软榻上,手捧着家规,门窗大开着,秋日的清风暖阳散入厅内,鼻尖都是落叶的清香。
那本家规,开篇便是忠廉清明,满篇虽都是通俗易懂的圣贤道理,却让人越读越澎湃。
她不曾了解这个家,如今看来,在这样的家中长大或许该是他这般性子,
卫明姝回过,追影从门外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兰芝正站在一旁收拾着药碗,看见她都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