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言点燃那灯台上的烛芯,接过卫明姝手中的琉璃灯罩,罩上的一瞬间,烛火瞬间四散开来,琉璃灯盏五彩斑斓,照得整个房间犹如白昼通明,这才明白这琉璃灯的妙处。
“这盏灯还是我阿耶仿着西境的琉璃灯打的。”卫明姝将薄纱拢在上面,“这灯好是好,但在屋子里待得久了总晃人眼。”
卫明姝静静地盯着琉璃灯中闪烁跳跃的烛火,忽地没由来问道:“你在北境,可也有见过这样新的物件儿?”
沈轩努力地回想着,很想答出来什么,可之前几年他在北境忙于战事,也对这些精致的玩意儿不甚感兴趣,一时还真答不出个所以然。
卫明姝见沈轩一动不动杵在床前,就差抓耳挠腮告诉她不知道的一副难堪表情,叹了口气。
想来这人也从不关心这些。
沈轩见卫明姝似是有些失望,忽然想到什么,“明珠是不是没怎么出过远门?”
卫明姝点了点头。
她不是没怎么出过远门,她是从来没有出过。
魏姝仪曾游历江湖,同她高谈大好河山,阮文卿也走南闯北,同她畅说风土人情,她自己读过《地理志》、《寰宇记》,读过千百本游记,可却始终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打转。
她也想找个缘由出去,一个能让她阿耶阿娘安心的理由,亲眼看看那水秀江南,大漠孤烟。
“等京城安定了,咱们得空去转转吧?”
卫明姝回过来,“好啊。”
“明珠最想去哪儿?”
卫明姝很认真地思索着,她其实最想去的地方是临安,可临安离京城着实有些远......
她仔细斟酌了一番,“扬州吧。”
扬州离京城近些,若有事也能及时赶回来。
沈轩应下,暗自开始规划起出门行程。
卫明姝之后便一直待在卫家,沈轩本欲再多告几日假,却被她赶着和她阿耶一同上朝。
暑气渐褪,月白风清,卫府满园的桂花开满枝头,十里飘香,郑叶安排下人采摘下新鲜的桂花,用来酿桂花酒。两人本欲在卫家过中秋,太后却召沈轩前去赴中秋宫宴。
每年的中秋除了赏月观潮,各家还会在庭院内设香案祭月,月圆那日,卫明姝一大早便和郑叶忙着摆案,给邻里送去些月饼和桂花酒。
待到沈轩下值后,卫明姝便坐上马车同沈轩一同入宫。
往年中秋的宫宴本会邀众多大臣一同赏桂观月,因着近日京城接二连三的变故,今年便只在重华殿设了家宴。
庆帝在位时,虚设六宫,也只得了一位皇子,当时提倡节俭,削减了一批宫人,多处宫殿荒废,常年无人居住,形同冷宫。
至惠帝继位,广纳嫔妃,这些宫殿才重新有了用武之地,惠帝虽尚未过不惑之年,膝下便已有六子七女。前些日子,听说宫中的一位昭仪又有了身孕,倒不愁这江山后继无人。
太后单独坐在上首一桌,一旁坐着惠帝与皇后,宫中四妃齐聚,年长些的皇子也都前来赴宴。
那康王一家自也是来了这席面,倒也算热闹。
卫明姝也是第一次来这皇家家宴,同沈轩拜过礼后便目不斜视地坐于左侧席位。
许是安排这席面的礼官知道几家关系,他们坐的席面和康王一家隔着长公主和驸马,抬眼便见到坐于对面的淑妃正在向她点头微笑。
淑妃向来不争不抢,深得圣上宠爱,膝下育有两子一女,许是因着五皇子尚且年幼,此次宴会只来了二皇子。
二皇子顺着母妃的目光,也自然地同他这位貌美的表姐轻轻招手,满脸尽是喜色。
上次卫明姝和沈轩一同去拜访淑妃,二皇子尚在完成课业,并未见到沈轩。
他自小便喜欢这表姐,表姐向来脾气好,是为数不多愿意听他说完话的人,长得又好看。
本以为她会嫁给自己的兄长,以后便也能时常居于宫中,谁想竟是嫁给了他那素未谋面的表叔。
那北境回来的蛮将军自是不会如他兄长那般体贴入微。
一想到表姐那般柔弱温婉的模样,便觉得可惜。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却感觉到对面一道利刃般的目光,泛出些冷意。
二皇子脸上的笑容僵住,慢慢缩回了手,像是被吓得不轻。
卫明姝见状,往身旁瞅了眼,便看到沈轩正死死地盯着对面,叹了口气。
经过之前的几番教训,她已是摸透身旁这人的那副德行,“我那表弟胆子小,你别吓唬他。”
沈轩听到身旁的轻语,抿了抿唇,“我没有。”
他只是觉得二皇子在宴席上这般傻笑,甚是不成规矩罢了。
沈轩一想到卫明姝从小便常往宫内跑,想也没想便问了出来,“你还认识多少皇子?”
沈轩刚问出口,便看到殿外走来一人,十五六岁的模样,头戴金冠,面容俊朗。
“儿臣来得迟了,还请父皇赎罪。”三皇子行了一礼,起身抬头立于大殿中央。
“今日中秋宴席,为何来得这般迟,成何体统?”皇后问道。
“娘娘恕罪。”三皇子微微躬身答道:“儿臣今日读《六韬》,读到几处甚是不解,同太傅多问了些,便来迟了。”
“既是为了课业,皇后便莫要追究了。”太后笑了笑,转而向三皇子说道:“只是下次莫要这般,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