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他是你的弟弟。”
秋君药勃然大怒。
他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滚烫的水泼到地面上,差点沾湿了秋景和的衣袖:
“景和,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谁给景明出的主意。”
“你比我更了解老大,若无你在旁边出谋划策,他怎么会知道要给景秀下接骨木花毒?!”
秋景和伏在地上的头轻轻颤了一下。
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见秋君药的衣角。那时一身玄色的外袍,上面绣着团簇的银月花刺绣图案。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有人和他说过,那银月花图案有个传说,是孝子吴福顺为了治好父亲的病,遍寻药,随后在蓬莱仙岛上,由药赐下的。
从此以后,银月花就成了代表父子之亲的象征,而此刻,秋君药正穿着银月花玄色袍,在审判他,审问他。
而他无可辩驳。
他只能说:“是。”
“是我怂恿大哥,也是我找到了凝梵,然后将接骨木花毒交给了她,让她帮我下药。”
秋景和道:“这一切,确实是儿臣做的。”
“只有下接骨木花毒一项吗?”
秋君药问:“我问你,狼群,是不是你招来的?”
“........”这回,即使秋君药仍旧没有叫秋景和起来,但秋景和已然直起了身,直直地看着秋君药。他这回仍在笑,只是这笑意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带着大彻大悟后平静:
“若我说是呢?”
“事不过三。”秋君药抬起手,比出三根手指:
“你怂恿嫁祸兄长,谋害胞弟,这是罪一;引来狼群,企图伤害景秀,这是罪二;参与党争,觊觎皇位,这是罪三。”
秋君药说:“这桩桩件件加起来,哪一个不要你的命?”
“那父皇会杀了我吗?”
秋景和顿了顿,像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道:“会吗?”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你引来的狼群。”
秋君药紧紧盯着秋景和,缓声道:
“只要你说不是,朕就相信。”
“真的吗?”秋景和反问,摆明了不信:“只要我说不是,父皇就不会怀疑我,再查了,对吗?”
“是。”秋君药却给了他一个与秋景和的猜测截然相反的答案:“只要你说不是你,朕就不会再怀疑你,也不会再往你身上查。”
“只要你说不是,朕就不会、不准让任何人查你;只要你说不是你,朕从你完好无损走出这个营帐的那一刻,百分之百信任你。”
秋君药眸子很深,眼底全然倒映出秋景和震惊的面孔,声音沉稳:
“你敢说,我就敢信。”
“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秋景和着实是愣了一下。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唇色的紫更深,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因为心绪翻滚而沸腾的血液和毒发的激烈程度。
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用力喘了一口气,随即头越垂越低,低到秋君药几乎要看不清他的情。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地面上的那摊血迹逐渐变成紫色,秋君药才听见秋景和缓缓道:
“父皇,是我。”
他重复地说:“都是我做的,都是我。”
“我能训马,自然也能训狼为我所用,让那群畜生在秋景秀春猎的时候攻击他,并不是难事。在做着这些事情之前,我又为了摆脱嫌疑,所以故意给自己下毒,伪装不在场的证明。事实就是这样,儿臣无可辩驳。”
“........”秋君药动了动眉尾,听着秋景和的话,沉默下去,久久没说话。
几乎半刻钟之后,他才站起身来,走到秋景和身边,将掌心按在了他头顶。
秋景和没动,秋君药也没动。
看着窗外刺眼的光芒,秋君药缓缓开了口:“景和,那些大臣都说,你是最像朕的。”
他说:“如果你是朕,面对现在这个情形,你会怎么做。”
秋景和毫不迟疑:“杀了。”
秋景和说:“如果我是父皇,我把秋景和杀了。”
“做臣子,他不忠;做兄弟,他不义;做儿子,他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大奸大恶的人,合该杀了完事。”
“..........”秋君药转过身,看着背对着他的秋景和,片刻后,方出了声:
“朕不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