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谢衍这人惜时如金,从不愿在小事上浪费时间,而她无意中这么当庭广众的闹一场,不仅耽延了拜堂,还非要他亲自来一趟才能解围,他心中的不满可想而知。
所幸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喜。
没有局促不安,她穿着金绣的嫁衣,婷婷立在轿前,一张大红的盖头遮脸,透过流苏穗子,隐约可见凝脂般的白肌,和嘴窝的一丝恬然。
大方端重的样子不禁让人怀疑,这和刚才轿子里骄纵的新娘,是不是一个人。
新娘子下轿半晌,喜婆见新郎还是无动于衷,慌忙招呼二人进府拜堂。
曲筝第二次拜堂,没有初次的紧张和生涩,谢衍必然也不带任何感情,二人四平八稳的跟着唱礼人的指示鞠躬再鞠躬,顺利的拜了堂。
回到洞房,喜婆说了一窝子吉祥话,而后将一枚绿如意交到谢衍手中,嘱咐道,“新郎给新娘揭完红盖头,再共饮桌上的合卺酒,从此你们二人就能合二为一,恩爱到白头。”
谢衍接过玉如意,没有说话。
喜婆完成任务,领着众人离开,屋里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曲筝坐在桌边,听到有脚步声朝她走来,一步一顿,稳健而有力,而后男人的皂靴在她眼前停下,仿佛没有一丝犹豫,那玉如意伸过来,轻轻一挑,红盖头被揭开。
曲筝眼前瞬间一亮,红艳艳的洞房映入眼底,陈设布置和前世一模一样。
再一抬眼,只见谢衍已经转身,拿着玉如意回到桌前,留给她一个又高又冷的背影。
看都没看她这新娘一眼。
原来他对她的冷淡,从一开始就不加掩饰,而上一世那五年她的一腔热忱,简直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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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洞房◎揭了盖头,谢衍就离开听雪堂。
绣杏进来,看看曲筝,又看看桌上的合卺酒,小声问,“姑爷没同您喝?”
曲筝摇摇头,褪去臂弯的披帛,顺手搭在椅背,平静道,“来帮我卸妆。”
绣杏叹了一口气,看来姑爷还在为刚才迎轿的事生气。
摘去金冠,脱下繁复的婚服,曲筝去浴房洗了个澡,出来后又让小厨房做了几道小菜。
绣杏在一旁布菜,见小姐没受姑爷情绪的影响,跟在曲府一样轻松自若,不觉也跟着放下心来,“姑娘第一天嫁来谢府,就把这里当家了,真好。”
曲筝筷箸一顿,她在这里生活了五年,重生回来自然没有那种陌生感。
曾经她也以为这就是她后半生的家,到头来才知道,在谢衍心里,她不过是鸠占鹊巢,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既然这里不属于她,还是早早归还的好。
谢衍很快就会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她必须在那之前,让父亲把他的青梅竹马陆秋云送回来,如此多少能平息一些他的愤恨,或许曲家还能全身而退。
至于她,求一张和离书,回江南做个自由快乐的富贵闲人不好么,何必强行介入别人的生活。
她以前被感情冲昏了头,执意留在上京,如今却迫不及待想跟父母回家,她不喜欢北方的生硬和寒冷,想念极了家乡的吴侬软语、细雨和风。
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曲筝放下筷箸,认认真真的对绣杏道,“你记住,以后你我在国公府生活,永远不要把这里当家,更不要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
绣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用完膳,曲筝盘点了一下从曲府带来的嫁妆,而后让绣杏铺床睡觉。
绣杏看看天色,难为情道,“小姐要不要再等一等。”
洞房花烛,这是成亲头一夜多重要的一件事啊,小姐怎么能不等姑爷回来,就先睡呢?
曲筝摇头,“不必再等。”
因她知道,成亲的头半年,谢衍根本不会碰她,上一世半年后圆房,还是因为他被人下药,不得已才和她行房,那时候他多狠呀,眼里闪着骇人的火,手筋暴起像要撕碎猎物的鹰爪,拎起她就堵进床角。
他那时候一定恨极了身边的人是她,所有的愤怒都化作拆骨入腹的鞭笞,仿佛要把她一身骨肉捏碎揉烂,碾成粉末才肯罢休。
她当时好傻,以为这是男人的餍足不满,甚至都没想一想,为何从此之后,他每月只来听雪堂一次。
因为那之后,他就厌弃她,他对她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而每月十五准时踏着夜色而来,不过是因为他是男人,需要纾解。
他的绝情明明白白,只是她一直看不到。
*
子时,谢衍看完手里的卷宗,起身回听雪堂。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廊檐挂着一盏羊角风灯。
推开门,喜烛已灭,昏昧寂静,想来屋子里的人已经入睡,长随文童不满的小声嘀咕,“没等公爷回来就睡,我看这位千金大小姐还在闹脾气呢。”
谢衍眸光微闪,而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去备水。”
这桩婚姻,与他不过是一场迫不得已的妥协,女方的行为情绪都影响不到他。
没成亲前,谢衍就常住听雪堂,沐浴后,他依着惯性走到床边,刚撩开床幔,一股温热带着香气扑面而来,顺着口鼻,直往身体里钻。
床上躺着一个女子,身躯在轻薄的被褥下微微蜷曲着,头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姣花软玉般,在夜色里微微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