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这样想的,可胸口就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无法疏解的郁结让他两个月来寝食难安、魂不守舍。
为什么?他也不明白。
在他心底,云姝还是那个需要他呵护的妹妹,这后宫之中,诡谲多变,他也只是想尽自己一份力来帮她。
顾淮安不会去想太复杂的问题,可现在,他的脑子与心,都被复杂的感情占据着,无法言喻的失落,与真的被她放弃的惶恐。
因为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此刻的他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惹皇后不快了。
“皇后娘娘身体如何不适?”
她没有回答,倒是顺德赶紧说了:“皇后娘娘头痛得厉害,兴许是这炭火的缘故。”
“冬季门窗也需常开通风……”
他开始跟顺德交代,明明云姝才是患者,但他未再与云姝有过交流。
顺德小心翼翼观察了皇后娘娘好几次,见她好像并没有在意顾太医的失礼。
末了,顾淮安要写一些花茶给她清脑。
他写了两味,笔尖顿了顿,在心里做了一番斗争后才问出口:“皇后娘娘近来食欲如何?夜里睡眠如何?”
他还是没忍住关心,以前云姝时常会吃一些安的药的,她夜间易醒。
这一抬头,顾淮安发现了云姝在盯着自己的手看,听到自己问话才抬眸看过来,清冷的眸光,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而后一脸认真作答:“尚可。”
顾淮安心像是被什么波动了一下,急忙又低下了头。
可是想到云姝在盯着自己的手看,他手指动了动,有些不知道怎么握笔了,莫名地脸热。
以往,明明也没这样过的。
他让自己静下来心来,将方子写下去。
云姝看着他握笔的姿势换了又换,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安地动着,眼里笑意一闪而过,这小心着又忍不住关心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变。然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笑意收敛了一些。
“良妃最近召你看诊了?”
顾淮安听不出她的情绪,只一五一十回答:“是,是关于皇嗣一事。”
看来是杨珩那边有动作了,她想起了云丞相说的他可能不孕。这其中关系错杂,眼前这个人显然并不懂,云姝不想顾淮安卷进来。
“之前不是在给本宫寻方子吗?良妃那边本宫会去说的,你就不必去了。”
是的,顾淮安之前就在给云姝寻着能让她尽快怀孕的方子,如今听她这么说,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刺痛,又因为太过迅速,让人几乎觉着是错觉。
他还提着笔,半天没动。
云姝这次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又问了句:“兰婕妤那边,也常常召你吧?”
顾淮安面色一僵。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他毕竟只是太医,宫里的都是主子,谁召他,也由不得他自己。
汀兰想的也简单,这后宫之中,想要立稳,少不得一些人脉,而曾经的未婚夫,无疑也可以成为一枚很好的棋子。
她也把握好了分寸,想着说不定还能刺激杨珩嫉妒。
“皇后……”
“顾太医……”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顾淮安自然是停下来等云姝说。
他这会儿坐着,云姝却是站立在另一边,他们隔着整张桌子的距离,顾淮安看不到云姝衣袖下微动的手指。他只听到云姝顿了顿,而后问他。
“有没有想过,离开皇宫?”
毛笔上的墨,因长时间的悬挂掉了一滴下来。
顾淮安明显地呆愣下来了,沉默了好半晌后,他突然放下笔,撩起衣摆就跪了下来。
“臣罪该万死。”
他这两个月已经想了无数次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虽然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但她肯定是不高兴了才想自己赶走。
顾淮安不得不急忙地再次反思。
是因为汀兰吗?
应该是吧?因为他,汀兰才会进宫,分走了皇上的宠爱。
云姝,是因为皇上,才与他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的时候,顾淮安胸口更加酸涩了。他伏在地上,遮掩了自己的所有情绪。只一门心思地想着先让她消气。
顺德与赵嬷嬷都在一边,他们以为皇后娘娘这是在敲打顾太医。
顺德看着可怜兮兮跪在那里的男人,还有一瞬间的心虚,毕竟自己算是“告密者”,不过谁也没想到,皇后娘娘那般信任顾淮安,信任顾家,这会儿居然都要把人赶出宫了。
倒不愧是娘娘,心当真是硬得很。
云姝马上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