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滩夹在两面高耸的礁石之间,可供行走的路面越来越窄,石子也越来越锋利,行走到最狭窄处,四人被一堵石门挡住了去路。
这大门构造特,左半边气势磅礴,打满错落铆钉,装点瑞兽门环,右半边则雕刻高贵优雅的欧风茛苕纹,中西结合的设计看得人摸不着头脑。
大门正中央凹陷进去两枚硬币大小的圆形槽,一上一下,应该是镶嵌钥匙的地方。
找遍全身,硬币大小的东西除了分币和冥币就只剩下——
郁岸从衣摆内侧摸出纯黑色的信封,用破甲锥小心刮下封存信封的黑色火漆封蜡,嵌入圆槽内,被炙烤融化。
昭然拿出自己那份纯白邀请函,撕下天使封蜡,嵌入上方的圆槽中。
两枚圆形封蜡自动吸附进圆槽深处,整扇大门上的沟壑被注入的黑白蜡油逐一填充,展现出门上花纹的真容。
上半区以纯白铺色,圣的天使雕像仰头祈祷,洁白羽翼向四周展开,天使之下一片荒芜,纯黑色的恶魔张开双臂,破碎羽翼也随着能量注入更远的凹槽而伸展开。
白色蜡油最后灌入天使手中的圣剑,从柄向下延伸至剑刃尖端,看起来就像慢慢向下刺入恶魔的胸膛,一阵钥匙入锁的机关响动从门内发出,大门向内开启。
没见过世面的实习生连连赞叹称,围着大门研究。
“哇……”郁岸转到门后细摸石门上的花纹,背面的图案是天使在下,倒在地上污秽满身,恶魔蹲坐在天使身上,贪婪舔食指尖的血液。
昭然无奈停下,耐心靠到石壁边,等这仨好完再向前走。
郁岸留意到昭然的表情,悄悄跑到他身边,手肘轻碰昭然的小臂:“真幼稚,他们。看到了吧,我当组长那些天要指挥这两个人,很了不起吧。”
昭然原本抱臂靠在石壁前,等郁岸靠过来后,微微侧身,挨近他耳廓,露出尖牙轻声笑问:“嗳,没有虐杀吧。”
郁岸咬住嘴唇,绷紧肩膀,双手背到身后,后背焦虑撞墙,半晌憋出一句:“当然没有了。是船夫先动手,他把我打到水里去了,要淹死我,再抢小兰姐的装备。我泡在水里,许多尸体和我擦肩而过,我也挺害怕的,这回真是正当防卫。”
昭然抬手搭上他肩膀,拇指隔着手套在郁岸脸颊上描摹打了个对钩。
“差强人意。”
第7章 斜塔主人
走出善恶门外,视野一下子从狭窄的石缝中开阔起来。
一只巨型黑蝴蝶从眼前快速掠过,郁岸的视线也跟随蝴蝶一起投向远方,蜿蜒扭曲的黑色树影在雾霭中层层叠叠交错,星环的光线穿过迷雾,斜映在地上,地面湿润泥泞,有的地方积攒出一块水坑。
唯一能在枯树林中指引方向的就是脚下的砖石路,小路两旁摆放着姿态各异的白色迎宾雕像,雕像上了年头,脸和身体爬满裂纹,缝隙中附着着青苔和水滴状倒置的蘑菇。
最近的一座雕像主题为扫墓的老人——小老头宽厚微胖,微微佝偻着身子,双手中握着一把扫帚。
郁岸踮脚跳着避开水坑绕到雕像后,阅读发霉的底座上雕刻的人物生平,密密麻麻的花体英文他翻译起来也毫不费力:“《扫墓的老人》,他在祭奠妻子时悲伤过度而猝死,扫满一千公里后,他将如愿在梦中与妻子团聚,并幸福地走入尘埃中。他希望行人可以欣赏他左手上的婚戒。”
“左手的婚戒?”林圭走近老人的雕像,他落脚之处,泥泞的水坑变得干燥。他轻轻抚摸老人雕像无名指上亮闪闪的婚戒:“你们一定生活得很幸福。”
郁岸化成鬼魅蝙蝠飞到下一座雕像背后阅读生平简介,没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
可当他们沿着泥泞的小路走出十几米后,匿兰无意间回头,失声喊道:“老人雕像没了?”
最初的位置只剩一个方形石头底座。
几人闻声一起回头向后看,昭然却指指前路:“他在那儿。”
小老头的雕像弓着腰,为他们扫净路途上的泥泞,他手中的石头扫帚接触到地面时,周围的污渍和水痕会自动排开,不一会儿就扫出一条洁净的小径。
“看来都是来斜塔打工的死者,做满工作,就可以实现夙愿。”
“啊,他在这里扫路,就为了在梦里见老伴一面啊。”林圭唏嘘感慨,“一千公里,要多久啊。”
他们经过其中一座雕像为《走夜路的少女》,女孩子十三四岁年纪,怯懦地拿着手电筒。郁岸早对这些悲惨的故事失去耐心,宁愿去挑逗地上的含羞蘑菇,但被匿兰抓过来翻译雕像的故事。
“这个女孩走夜路的时候被强j犯杀死了,那男的只判了几年,父母至今仍在伸冤。她在这里给来访者举灯照明照满00个小时,那个罪犯就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但是新世界不存在昼夜光暗,星环的光亮足以让行人看清道路。”昭然说,“不会有人需要她照明。”
匿兰抓住雕像的手,把石雕少女拽下底座,要她照亮,用大姐头的语气教训那雕像:“以后有人经过你自己下来给他照路,别畏畏缩缩的。”甚至有意放慢脚步,让时间多耗几分钟。
沿着小路行走近一个小时,寂静枯败的环境居然热闹起来,放眼望去,仿佛进入了一条前所未见的怪异商业街。
整个左手边的建筑均为青砖碧瓦,贴福字挂匾额,酒肆饭庄招牌高低错落,而右手边的建筑则圆门穹顶,洁白无暇,典雅的凸肚窗阳台种满鲜花,卖花女戴着头巾,花篮中盛装着从烘焙房中买来的新鲜长条面包。
这里的“热闹”仅形容人多,诡异的是,熙熙攘攘的人们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们眼空洞,表情僵硬,但各司其职,装异服涵盖古今中外,行走的姿势也千百怪。
林圭像土包子进城,仰头转着圈向前走,一清朝官员装僵尸平举双手蹦跳路过,手戳到林圭后脑勺,二者摩擦直接打出一串火星儿,僵尸还浑然不觉,举着着火的手指头跳走了,林圭急忙追着给他灭,那僵尸一上一下精准躲避林圭的手,林圭只好跟着一起蹦,从侧面保持相同的节奏和高度。
“看,新娘子。”匿兰指向道路尽头,血红的八抬大轿招摇而过,轿子中的新娘红绸遮面,薄纱遮不住娇艳的面孔,双脚垂落,僵白的脚腕垂在轿外,纸钱抛洒飘摇,敲锣打鼓间不闻一点儿人声。
一阵肉香扑鼻,嗅着香味一路向前追寻,两位厨师守在西方坩埚前炖煮一锅肉汤,向其中投入发光的香料和一些肉块,坩埚前挂着一块牌子,用英文写着“恢复体力的美味肉汤,50分币一份。”
郁岸非常喜欢,早在其他人赶来之前就已经品鉴完一碗,匿兰好凑过去问:“这什么肉啊?”
“好好吃,不知道什么肉,应该不是人肉吧。”
“真的吗?紫色的汤好恶心,给我尝尝。既然卖肯定有它的道理。”
林圭注意到后厨的切菜工正用利爪切割一批新鲜肉块,并撒入紫色的调料,颈侧火焰龙眼催促他去买,但林圭不敢吃。
昭然拿出钱包,拿出一小沓畸体之间才流通的分币递给他:“你们分一下,去买东西吧。”
林圭有点反胃:“我不想吃。昭组长不尝尝吗?”
“我不怎么食肉。”昭然摇头,他比较爱吃鱼、冻肉和浆果。